曾国藩家书_第06部分

发布时间: 2020-10-05 02:5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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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赀:通“资”。
②甫艮不饬:甫:古代盛食物的方开器具。艮:古代盛食物的圆形器具。饬:整治,整顿。这里指不整理食具,以形容为官不廉洁。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彭山屺进京城,路上为雨泥所苦,又正值黄河水涨,渡河时很费力,行李衣服都湿了。只是儿子所寄的书,他收贮在箱里,一点潮损都没有,真是太感激了!到京后又以腊肉、莲子、茶叶送儿子,他在初九日到,儿子在十三日请酒。十六日将四十千钱交楚。他在十八日在黑巾租房住下,离城十八里,是武会试进场的地方,儿子一定去送考。
儿子在京身体平安,国荃也如常。儿媳妇于六月二十三日感冒,吃药几帖后好了,又吃了几帖安胎药。纪泽自病好后,又吃了十多帖补药,现在已复原了,每天行走欢呼,虽然不能说话,已什么都知道,每天吃粥一大碗,大吃零食。仆人婢女如常。周贵已荐随陈云心回湖南,这个人又蠢又忘恩负义。萧祥已跟别人,儿子见他老成,加了钱叫他又回来了。
儿子眼下情形渐渐窘迫,恰好有俸银接续,冬又指望外官例寄防寒费,今年还可勉强支持。到明年那更难筹划。借钱的困难,京城与家乡相仿佛,只是这里不勒索追逼罢了。前次寄信口家,说添粹坪借项内,松轩叔兄弟实在代出钱四十千,儿子可寄钱回家,还清这笔债,近来因为还彭山配的款项,又搬房屋,用钱;一天天多,恐泊难以再付钱回。儿子现在看定房子在绳匠胡北头路东,准于八月初六搬家,初二日已经搬了一个香案去,是图个吉日。棉花六条胡同的房子,王翰城说冬天很不吉利,并且说正处于庆贺气氛中的人,不宜住三面悬空的房子,所以才迁到绳匠胡同,房租每月大钱十千,收拾又要十多千。
心斋借儿子的钱已全部还清,他家付来银子五百五十两,又有各项息钱。他说还要借钱离京,不知是不是?儿子已于七月留须。楚善叔有信给儿子,是四月写的,详细说了他的困苦。近来听说衡阳的田民卖掉,应该可以勉强度日了。戊戌冬天所借的十千二百,儿子曾说过是帮他,曾经禀告叔父,没有禀告祖父大人,是儿子的罪,不是他的过错。其余细微曲折,一时成,一时不成,一时友人买,一时又单独买,叔父信中说利润不很详细明白,楚善叔的信很详细,儿子不敢都相信。总之他但求免债主追迫,便是好处,只是目前没有屋住,不知道何处安身?如果万一老亲幼子,栖托都没有着落,则流离四徒,尤其可怜!以儿子的愚见,仍旧要他住在近处,决不可住衡阳,求祖父大人代他找一个安居之所,如果有多余的钱,那么就佃田耕作,又求父亲寄信问朱尧阶,详说楚善情形的困苦,和儿子关注的殷切,问他所经营的产业,可佃给楚善耕种否?他如果同意,那儿子另写信求尧阶,租谷要格外轻,但是路远,至少也要耕六十亩,才能生活。
尧阶寿屏,托心斋带回,严丽生在湘乡,不理公事,作官不廉洁,声名狼藉,如果查到有他的真实劣绩,或者案子,不妨抄录付来京城,因为有御史在儿子处查访,但要机密。四弟、六弟考试,不知考得如何?得中,不足以高兴;不中,也不足以忧虑,总以发奋读书为主,史书要天天看,不可问断,九弟看《易知录》,现已看到隋朝,温习经书要先穷研一种经书,然后再治其他,不能兼研并鹜,一无所得。儿子谨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禀父母借银寄回家用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四日接家信,内有父亲叔父并丹阁叔信各一件,得悉丹阁叔入伴,且堂上各大人康煌,不胜次幸!男于八月初六日,移寓绳匠胡同,北头路东,屋甚好,共古八间,每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前在棉花胡同,房甚逼厌,此时房屋爽垲,气象轩敞;男与九弟言,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来京住此。
男身体平安,九弟亦如常,前不过小恙,两日即愈,示服补剂,甲三自病体复原后,日见肥胖,每日欢呼趋走,精神不倦,家妇亦如恒,九弟《礼记》读完,现读《周礼》。心斋兄于八月十六日,男向渠惜银四二千,付寄家用,渠允于到湘乡时,送银廿八两交勤七处,转交男家,且言万不致误,男订待渠到京日,偿还其银,若到家中、不必还他,又男寄有冬菜一篓,朱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勤七叔送至家,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
香海处,月内准有信去,王雅园处,去冬有信去,至今无回信,殊不可解,颜字不宜写白折,男拟防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之事,承已代觅一具,感戴之至!稽首万拜,若得再觅一具,即于今冬明春办就更妙,敬时叔父,另有一函。在京一切自知谨慎,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注释】
①爽垲:清爽干燥。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四日接到家信,内有父亲、叔父、丹阁叔的信各一件,知道丹阁叔考取县学生员,堂上各大人身体康健,不胜欣幸!儿子于八月初六日,移住绳匠胡同北头东屋,房子很好,一共十八间,每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以前在棉花胡同,房子太促,现在房子清爽干燥,气象轩敞,儿子和九弟说,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来京城居住。
儿子身体平安,九弟也如常,日前不过一点小病,两天便好了,没有吃补药,甲三自病体复原后,一夭天胖了,每天欢呼趋走,精神不倦,长媳妇也如常,九弟《礼记》已读完,现在读《周礼》,心斋兄在八月十六日,儿子向他借银四十千,寄回家用,他答应到湘乡时,送银子二十八两交勤七处,转交儿子家,并且说万无一失,儿子与他约定,他回京城时,偿还他,如果到家里,不必还他,又儿子寄有冬菜一篓,先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交勤七叔送到家里,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
香海处,月内准定有信去,王睢园处,去年冬天有信去,至今没有因信,真不可理解。颜字不适且写白折,儿子准备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的事,承他找了一具,感激之至!叩头万拜。如果再找一具,就在今冬明春办更妙,敬谢叔父,另有信一封,在京城一切自己知道谨慎,儿子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禀父母在外借债过年
【原文】
男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昨十二月十六日,奉到手谕,知家中百事顺遂,不胜欣幸!男等在京,身体平安,孙男孙女皆好,现在共用四人,荆七专抱,孙男以春梅事多,不兼顾也,孙男每日清晨,与男同起,即送出外,夜始接归上房,孙女满月有客一席,九弟读书,近有李碧峰同居,较有乐趣,男精神不甚好,不能勤教,亦不督责,每日兄弟笑语欢娱,萧然自乐,而九弟似有进境,兹将昨日裸文原稿呈上。
男今年过年,除用去会馆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银五十两,前日冀望外间或有炭资之赠,今冬乃绝无此项,闻今年家中可尽完旧债,是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岱云则南北负累,时常忧贫,然其人忠信笃敬①,见信于人,亦无窘迫之时。
同乡京官俞侧青先生告假,拟明年春初出京,男便附鹿肉,托渠带回,杜兰溪周华南皆拟送家眷出京,岱云约男同送家眷,不肯送,渠谋亦中止,彭山屺出京,男为代借五十全,昨已如数付来。心斋临行时,约送银廿八两至勤七叔处,转交我家,不知能践言否?嗣后家中信来,四弟、六弟各写数行,能写长信更好,谨禀。(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注释】
①忠信笃敬:指忠诚可信,笃厚可敬。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昨十二月十六日,按到手谕,知道家里百事顺遂,不胜欣幸!儿子等在京城,身体平安。孙儿孙女都好,京寓现在请了四人,荆七专门带人,孙儿因春梅事情多了,不能兼顾的缘故。孙儿每天早晨,与儿子同时起床,便送他出外,晚上才接回上房,孙女满月,请了一桌。九弟读书,近来有李碧峰同住,比较有乐趣,儿子精神不很好,不能勤教,也不督责,每天兄弟笑语欢娱,治然自乐,而九弟似乎有了进步,现将昨天的课文原稿呈上。
儿子今年过年,除花掉会馆房租人十千以外,又借了五十两银。前天希望外面或者会送寒炭费,今年冬天绝没有这个项目,今年家里可以把旧债还清。儿子在外有负担拖累,家里没有,这是最可喜的事,岱云则南北两方面负担扛累,时常忧贫,这个人忠诚可信,笃厚敬重;使人相主,也没有窘迫的时候。
同乡京官俞岱青先生告假,准备明年春初离京,儿子托便附回鹿肉,托他带回。杜兰溪、周华甫准备送家眷离京。岱云约儿子同送家眷,儿子不肯送,他的计划只得停止,彭山屺离京,儿子为他代借了五十两银子,昨已如数付来,心斋临走时,约他送二十八两银子到勤七叔处,转交我家,不知道他能照着办不?以后家中来信,四弟、六弟各写几行,能够写长信更好,儿子谨禀。(道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禀父母家中费用窘迫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男与九弟身体清洁,家妇亦平安,孙男甲三体好,每日吃粥两顿,不吃零星饮食,去冬已能讲话,孙女亦体好,乳食最多,合寓顺适。今年新正①,景象阳和,较去年正月,甚为燠暖。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为堂上大人甘旨之需,鹿肉恐难寄远,故薰腊附回,此间现有煎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与家中无异,如有便附物来京,望附茶叶大布而已。茶叶须托朱尧阶清明时在水丰买,则其价亦廉,茶叶亦好,家中之布,附至此问,为用甚大,但家中费用窘迫,无钱办此耳。
同县李碧峰,若不堪言,男代为张罗,已觅得馆,每月学俸银三两。在男处将住三月,所费无几,而彼则感激难名,馆地现尚未定,大约可成。在京一切自知谨慎,即请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日)
【注释】
①新正:指新春正月。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子与九弟身体清洁,长媳妇也平安,孙儿甲三身体好,每天吃两顿粥,不吃零食,去年冬天已经能说话。孙女身体也好,吃乳很多,全家顺适,今年新正,景象阳和,比去年正月,要暖和些。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供堂上大人食用,因路程远,鹿肉薰腊了一下。这里现在有薰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与家里一样,如有便人来京城,希望只附茶叶,大布罢了。茶叶要托朱尧阶清明时节在永丰买,价格便宜,茶叶也好,家里的布,附到这里,用处很大,只是家里窘迫,没有钱办这些。
同县李碧峰,昔不堪言,儿子代为张罗,已找到教书的馆地,每月学钱三两银子。他在儿子处将住三个月,所费没有多少,而他却非常感激,馆地现在还没有定,大约会成功,在京一切自己知道谨慎,即请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日)禀祖父母要叔父教训诸弟以管家事
【原文】
孙男国藩脆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廿一日,接壬寅第二号家信,内祖父父亲叔父手书各一,两弟信并诗文俱收,伏读祖父家谕,字迹与早年相同,知精神较健,家中老幼平安,不胜欣幸。游子在外,最重惟平安二字,承叔父代办寿具,兄弟感恩,何以图报?
湘潭带漆,必须多带,此物难辨真假,不可邀人去同买,反有奸弊①。在省考试时,与朋友问看漆之法,多问则必能知一二。若临买时,向纸行邀人同去,则必心亏。如不知看漆之法,则今年不必买太多,待明年讲究熟习,再买不迟,今年漆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漆钱多少,写信来京,付至省城甚易,此事万不可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惟此最为切产,其余毕竟虚文也。孙意总以厚漆为主,由一层以加至数十层,愈厚愈坚,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物,恐其与漆不相胶粘,历久而脱壳也,然此事孙未尝经历讲究,不知如何而后尽善。家中如何办法,望四弟写信详细告知,更望叔父教训诸弟,经理家事。
心斋兄去年临行时,言到县即送银廿八两至我家,孙因十叔所代之钱,恐家中年底难办,故向心斋通挪,因渠曾挪过孙的,今渠既未送来,则不必向渠借也。家中目下敷用不缺,此孙所第一放心者,孙在京已借银二百两,此地通挪甚易,故不甚窘迫,恐不能顾家耳。
曾孙妹妹二人体甚好,四月念三日,已种牛痘,万无一失,系广东京官,设局济活贫家婴儿,不取一钱,兹附回各法一张,敬呈慈览,湘潭长沙皆有牛痘公局,可惜乡间无人知之。
英夷去年攻占浙江宁波府及定海镇海两县,今年退出宁波,攻占乍浦可痛恨,京城人心,安静如无事时,想不日可殄灭也。孙谨禀。(道光二十十年四月廿七日)
【注释】
①奸弊:奸,诈的弊病。
②通挪:互相挪借钱财。
【译文】
孙儿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四月二十一口,接到壬寅第二号信,其中祖父,父亲,叔父亲笔信各一封,两位弟弟的信和诗文都收到了,伏读祖父手谕,字迹和早年相同,知道精神比较强健,家中老少平安,不胜欣幸!游子在外,最重要的只有“平安”二字,承叔父代办寿具,我们兄弟十分感恩,不知如何如何报答?
湘潭带漆,必须多带,这种东西难以分清真货假货,不可以邀人去同买,反而有奸诈弊病产生。在省考试时,向朋友请教看漆的方法,多问就能略知一二了,如果临买漆时,向纸行邀人同去,那一定吃亏,如不知看漆的方法,那今年不必买得大多,而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时加,大约每年漆钱要多少,写信来京城,孙儿付到省城很容易,这件事万万不可以从俭,子孙所要报恩的地方,只有这个最为切实,其余的都是空文章,孙儿的意思,总以厚漆为主,由一层加到几十层,越厚越坚固,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恐怕这些东西与漆不相粘合,时间久了会脱壳。然而这件事孙儿没有经历讲究,不知道要怎样,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尽善尽美。家中怎么办,希望四弟详细写信告知,更希望叔父教训几位弟弟,经理家事。
心斋兄去年临走时,说到县便送银二十八两到我家,孙儿因为十叔所代的钱,恐家里年底难办,所以向心斋挪借,因他曾经挪过孙几的,现在他既然没有送来,那就不必向他借了。家里现在还不缺钱花,是孙儿所第一放心的,孙儿在京城,已借了银子二百两。这里挪借很容易,所以不很窘迫,只恐怕不能顾家。
曾孙妹妹两人身体很好。四月二十三日,已种了牛痘,万无一失,是广东京官设局救济贫困婴儿,不取分文。现寄回种牛痘法一张,敬呈堂上大人一看。湘潭、长沙都有牛痘公局,可惜乡里没有一人知道。
英夷去年攻占浙江宁波府及定海、镇海两县,今年退出宁波,攻占乍浦,极可痛恨,京城人心,安静得好象没事一样,我想不久当可歼灭的。孙儿谨禀。(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禀祖父母无钱寄回家
【原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孙兄弟在京平安,孙妇身体如常。曾孙兄妹二人种痘后,现花极佳,男种六颗,出五颗,女种四颗,出三颗,并皆清吉,寓内上下平善。
逆夷海氛甚恶,现在江苏滋扰,宝山失守,官兵退缩不前,反在民间骚扰,不知何日,方可荡平。天津防堵甚严,或可无虑,同乡何子贞全家住南京,闻又将进京,谢果堂太守,于六月进京,初意欲捐复,多恐不能,郑莘田放贵州西道,黎樾乔转京畿道,同乡京官,绝少在京。
孙光景虽艰,而各处通挪,从无窘迫之时,但不能寄货回家,以奉甘旨之需①,时深愧惊,前寄书征一表叔,言将代作墓志,刻下实无便可寄,蕙妹移居后,究不知光景如何?孙时为挂念,若有家信来京,里详明书示,孙在京自当谨慎,足以仰慰慈怀,孙谨禀。(道光二十年六月初十日)
【注释】
①甘旨之需:指父母的生活需求。
【译文】
孙儿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孙儿兄弟在京平安,孙媳妇身体如常。曾孙兄妹二人种痘后,现出痘情形很好,曾孙子种六颗,出了五颗,曾孙女种四颗,出三颗。都清吉。全家上下平善。
洋人和逆匪在沿海闹得很嚣张,现在江苏滋扰,宝山失守了。官兵退缩不敢前进,反而在民间骚扰,不知哪天才能平定,天津防范堵截很严密,或者可以无虑,同乡何子贞全住南京,听产又将进京,谢果堂太守,于六月进京,原来的意思是捐复,恐怕不能办到,郑辜田放了贵州贵西道。黎榴乔转京哉道。同乡京,在京的很少。
孙儿的光景虽说很艰难,而到处挪借,从来没有受过窘迫,但不能寄钱回家,以奉侍父母祖父的生活需要,时刻深深感到惭愧,前不久写信给征一表叔,说将代作墓志,眼下实在没有便人可寄。蕙妹搬家后,光景究竟怎么样?孙儿时时挂念,如有家信来京城,希望详细明白告诉我。孙儿在京自当谨慎,才能使堂上大人得到安慰。孙儿谨禀。(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十日)禀父母寄银还债济人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男在四川,于十一月廿日返京,彼时无折弁回南,至十二月十六日始发家信,十二月除夕又发一信,交曾受恬处,受恬名兴仁,善化丙子举人,任江西分宜县知县,上年进京引见,正月初四日出都,迂道由长沙回江西;男与心斋各借银一百两,与渠作途费,男又托渠带银三百两,系蓝布密缝三包,鹿胶二斤半,阿胶二斤,共一包,高丽参半斤一包,荆七银四十两一包,又信一封,交陈宅,托其代为收下,面交六弟九弟,大约二月下旬可到省。
受恬所借之银百两,若在省能还更好,若不能还,亦不能急索;俟渠到江西必还,只订定妥交陈宅,毋寄不可靠之人耳,若六月尚未到,则写信寄京,男作信至江西催取也。
廿二夜,男接家信,得悉一切,欣喜之至!祖父大人七旬晋一大庆,不知家中开筵否?男在京仅一席,以去年庆寿故也,祖母大人小恙旋愈,甚喜!以后断不可上楼,不可理家事,叔父大人之病,不知究竟如何?下次求详书示知,男前次信回,言付银千两至家,以六百为家中完债及零用之费,以四百为馈赠戚族之用,昨由受恬处寄归四百,即分送戚族可也,其余六百,朱啸山处兑钱百三十千,即除去一百两,四月间再付五百回家,与同乡公车带回,不同县者亦可男自有斟酌也。
男自四川归后,身体发胖,精神甚好,夜间不出门,虽未畜车①,而每出必以车,无一处徒步;保养之法,大人尽可放心,男妇及孙男女皆平安,本家心斋,男待他甚好,渠亦凡事必问,男所作诗赋,男知无不言。冯树堂于正月十六来男寓住,目前渠自用功,男尽心与之讲究一切,会试后,即命孙儿上学,每月修金四两。郭筠仙进京,亦在男处住,现在尚未到,四川门生,已到四人,二月间即考国子监学正。
今年正月初三,下诏举行恩科,明年皇太后万寿,定有覃恩,可请诰封,川国所最为切望者也,去年因科场舞弊,皇上命部议定,以后新举人到京,皆于二月十五复试;倘有理文荒谬者,分别革职停科等罚,甚可惧也!在京一切,男自知慎,余容续陈,谨禀。(道光二十四年正月正月廿五日)
【注释】
①畜车:自置车辆。
【译文】
儿子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子在四川,于十一月二十日回到京城。那时没有折弁回湖南,到十二月十六日才发家信,十二月除夕,又发一封信,交曾受恬处。受恬名兴仁,善化丙子举人,任江西分宜县知县,去年进京引见,正月初四日离京,绕道由长沙回江西,儿子与心斋各借银子一百两给他作路费,儿子又托他带了三百两银子,是蓝布密缝的三包。鹿胶二斤半,阿胶两斤,共一包,高丽参半斤,一包。荆七的银子四十两,一包。又信一封,交陈宅,托他代收,面交六弟九弟,大约二月下旬可以到省。
受恬所借的一百两银子,如果在省里能还更好,如不能还,也不要急于索取,等他到江西后必须归还,只交代他一定交陈宅,不要托不可靠的人,如果六月还没有到,那写信给我,儿子再写信到江西去催取。
二十二日晚,儿子接到家信,得知一切,欣喜之至!祖父大人七十岁晋一的大庆,不知家里开了筵席没有?儿子在京城只办了一桌,因为去年已做过七十大寿的缘故,祖母大人小病马上好了,很高兴,以后决不能上楼不可以管家务,叔父大人的病,不知究竟怎样?下次求家里详细告知,儿子上次的家信,说付银子一千两到家里,用六百两还债和零用,用四百两送亲戚族人,昨由受恬处寄回四百两,就送亲戚族人吧,其余六百,朱啸山处兑钱百三十千,即除去一百两,四月间再付五百两回,与同乡入京应试的举人带回,不同县的也可以,儿子自有考虑的。
儿了自四川回后,身体发胖,精神很好,晚上不出门,虽然自己没有专车,但每次出门必定用车,没有一处是走路,保养的方法,大人尽可放心,儿媳妇及孙儿孙女都平安,本家心斋,儿子待他很好,他也什么事都请教,儿子所作赋,儿子知无不言,冯树堂在正月十六日来儿子处住,目前他自己用功,儿子尽和他讲究一切,会试以后,就叫孙儿上学,每月学贫四两,郭筠仙进京,也在儿子处住,现在还没有到,四川门生,已到了四个,二月间就考国子监学正。
今年正月初三,皇上已下诏举行恩科,明年皇太后万寿,定有覃恩,可请诰封,这是儿子最为关注的。去年因为考场舞弊,皇上命令部里讨论,以后举人到京,都在二月十五复试,倘若有文理荒谬的人,对主考官员分别给予革职、停科等处罚,很可怕的。在京一切,自己知道谨慎。其余容以后再陈,儿子国藩。(道光十四年正月二十五日)致诸弟取款及托带银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二月有折差到京,余因眼蒙,故未写信,三月初三,接到正月付四所发家信,无事不详悉,欣喜之至!此次眼尚微红,不敢多作字,故未另禀堂上,一切详此书中,烦弟等代禀告焉,去年所寄,余有分债亲族之意,厥后①屡次信问,总未详明示悉,顷奉父亲示谕云:“皆已周到,酌量减半。”然以余所闻,亦有过于半者,亦有不及一半者,下次信来,务求九弟开一单告我为幸!
受恬之钱,既专使去取,余又有京信去,想必可以取回,则可以还江岷山东海之项矣,氓山东海之银,本有利息,余拟送他高丽参共半斤,挂屏对联各一付,或者可少减利钱,待公车归时带回。父亲手谕,要寄百两回家,亦待公车带回,有此一项,则可以还率五之钱矣,率五想已到家,渠是好体面之人,不合责备他,惟以体面待他,渠亦自然学好。兰姊买田,可喜之至!惟与人同居,小事要看松些,不可在讨人恼。
欧阳牧云要与我重订婚姻,我非不愿,但渠与其妹是同胞所生,兄妹之子女,犹然骨肉也,古者婚姻之道,所以厚别也,故同姓不婚,中表为婚,此俗礼之大失,譬如嫁女而号泣,奠礼而三献,丧事而用乐,此皆俗礼之失,孝辈不可不力辨之,四弟以此义告牧云,吾徐当作信复告也。
罗芸皋于二月十八日到京,路上备尝辛苦,为从来迸京者所未有,地廿七日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补行复试,所带小菜布匹茶叶,俱已收到,但不知付物甚多,何以并无家信?四弟去年所寄诗,已圈批寄还,不知收到否?汪觉庵师寿文,大约在八月前付到。五十已纳征礼忧,可贺可贺!朱家气象甚好,但劝其少学官款,我家亦然,啸山接到咨文,上有祖母已殁字样,甚为哀痛,归思极迫,余再三劝解,场后即来余寓同住,我家共住三人,郭二于二月初八日到京,复试二等第八。树堂榜后要南归,将来择师尚未定。
六弟信中言功课在廉让之间,引语殊不可解,所需书籍,惟《子史精化》家中现有,准托公车带归,《汉魏六朝百三家》,京城甚贵,余已托人在扬州买,尚未接到。《稗海》及《绥寇纪略》亦贵,且寄此书与人,则帮人车价,因此书尚非吾弟所宜急务者,故不买寄,元明名古文,尚无选本,近来邵蕙西已选元文,渠劝我选明文,我因无暇,尚未选,古文选本,惟姚姬传先生所选本最好,吾近来圈过一遍,可于公车带回,六弟用墨笔加圈一遍可也。
九弟诗大进,读之为之距跃三日,即和四章寄回,树堂筠仙意城三君,皆各有和章,诗之为道,各人门径不同,难执一已成见以概论,吾前教四弟学袁简斋,以四弟笔情与袁相近也,今观九弟笔情,则与元遗山相近,吾教诸弟学诗无别法,但须看一家之专集,不可读选本,以汨没②性灵,至要至要!
吾于五七古学社韩,五六律学杜,此二家无一字不细看,外此则古诗学苏黄,律诗学义山,此三家,亦无一字不着,五家之外;则用功浅矣,我之门径如此,诸弟或从我行,或别寻门径随人性之所近而为之可耳,余近来事极紊,然无日不着书,今年已批韩诗一部,正月十八批毕,现在批史记三之二,大约四月可批完。诸弟所看书,望详示,邻里有事,京望示知,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三月初五日)
【注释】
①厥后:过后。
②汩没:埋没,掩没。
【译文】
四位老弟兄下:
二月通信兵到京,我因为眼睛蒙障,所以没有写信,三月初三,接到正月二十囚日所发家庸,没有事情不详知,欣喜之至!这次眼还微微呈红色,不敢多写字,所以没有另外写信禀告堂上大人,一切详写在这封信里,烦弟弟们代为禀告,去年所寄银子,我有分送亲戚族人的意思,以后多次写信询问,都没有得到详细明白的回示,刚奉父亲示谕说:“都已周到办理,考虑具体情况减少一半。”然而,从我听说的,也有超过一半的,也有不到一半的,下次来信,务求九弟开一个单子告我为幸!
受恬的钱,既然派专人去取了,我又有信去催,想必可以取回,那就可以还清江氓山、东海的帐了,氓山、东海的银子本来有利息,我准备送他高丽参半斤,挂屏、对联各一付,或者可以减少一点利息,等官车回时带回,父亲之谕,要寄一百两回家,也等官车带回,有这一笔钱,那就可以还率五的钱了,率五想必已到家,他是好体面的人,不要时刻责备他,只以体面对待他,他也自然会学好,兰姊买田,可喜之至!只是与别人同住,小事情要看轻松点,不可处处讨人嫌。
欧阳牧云要与我家重订婚姻,我不是不愿意,但他与他妹妹是同胞所生,兄妹的子女、好比骨肉亲人,古人的婚姻观念,所以非常注重区别,所以同姓不通婚,亲老表为婚,是世俗礼仪的大忌,如嫁女时哭泣,祭礼时三献,丧事时用乐器,都是习俗不允许的,我们不可以不加明辨,四弟要把这个意思告诉牧云,我过些时候也会给他复信。
罗芸皋于二月十人日到京,路上辛苦备尝,为从来来京城的人所没有的,二十六日,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补行复试,所带小菜、布匹茶叶,都已收到,但不知寄东西多,却没有信?四弟去年所寄的诗,已圈批寄回,不知收到没有?汪觉庵师的寿文,大约在八月前寄到,五十已纳征礼成,可喜可贺!朱家气象很好,但劝他少学官员款式,我家也一橛,啸山接到咨文,上有“祖母已殁”的字样,很是哀痛,很想回家,我再三劝他,考试以后便到我家同住,我家共住三人,郭二于二月初八日到京,复试中了二等第八名,树堂发榜后要回湖南,将来选择谁当老师还没有定。
六弟信中说功课在廉让之间,这句话真不好理解,所需书籍,只《子史精华》家里现有,准托官车带回,《汉魏六朝百三家》,京城很贵,我已托人到扬州买,还没有接到。《稗海》和《绥寇纪略》也贵,并且托寄这本书,要付人家车费,这本书还不是弟弟现在急需读的,所以不买了,《无名明古文》,还没有选本,近来邵蕙西已选元文,他劝我选明文,我因没有空,还没有选,古文选本,只有姚姬传先生所选本最好,我近来圈过一遍,可托官车带回,六弟用墨笔加圈一遍吧!
九弟写诗在有进步,读了为他高兴得跳个不止,马上和了四章寄回,树堂、筠仙、意诚三君,都各有和诗,诗为文学的一种形式,各人的门径不相同,难于偏执一个人的见解去概括议论,我从前教四弟学袁简斋,是因为四弟的诗情与袁相近,现在看九弟的风格,则和元遗生相近,我教弟弟们学诗没有别的方法,强调要看一家的专集,不可以读选本,以致把自己的性灵、个性弄没了,至为重要啊!
我对于五、七言古体学杜、韩,五、七言律诗学杜,这两家没有一个字细看,此外,古诗学苏,黄,律诗学文山,我三家也没有一个字不看,五家之上,用的工夫就浅了,我的门径就这样,弟弟们或者走我的门,或者另外找自己的门径,随自己的性情相近的去作好了,我近来事情很繁,但没有一天不看书,今年已批韩诗一部,正月十八日批完,现在批《史记》三分之二,大约四月可批完,弟弟们所看的书,希望详细告诉我,邻里间有事,也希望告知。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三月初五)禀父母送参冀减息银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男于三月初六日,蒙恩得分会试房,四月十一日,发榜出场,身体清吉,合室平安,所有一切事宜,写信交折差先寄。兹因啸山还家,托带纹银百两,高丽参斤半,《子史精华》六套,《古文辞类纂》二套,《绥寇纪略》一套,皆六弟信要看之书。
高丽参,男意送江岷山东海二家六两,以冀①少减息银。又送金虔竺之尊人二两,以报东道之谊,听大人裁处,男尚办有送朱岚暄挂屏,候郭筠仙带回,又有寿屏及考式笔等物,亦俟他处寄回,余俟续具,男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四月十五日)
【注释】
①冀:希望。
译文】
儿子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儿子于三月初六日,蒙皇上恩典得了分会试房,四月十一日,发榜出场,身体清吉平安,全家平安,所有一切事宜,写信交通信兵先寄,兹因啸山回家,托他带纹银一百两,高丽参斤半,《子史精华》六套,《古文辞类纂》两套,《绥寇纪略》一套,都是六弟来信要看的书。
高丽参,儿子的意思,送江氓山、东海两家六两,希望减少息钱,又送金虔竺的尊人二两,以报他东道的情谊,听大人裁处,儿子还办有送朱岚暄挂屏,等郭筠仙带口,又有寿屏及考试用笔等,也等他处寄回,其余等下次再禀告,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四月十五日)禀父母取借款须专人去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大人万福金安。男于五月中旬,染瘟症,服药即效,已痊愈矣,而余热未尽,近日头上生癣,身上生热毒,每日服银花甘草等药,医云:“内热未故,宜发不宜遏抑,身上之毒,至秋即可全好,头上之癣,亦不至蔓延。”又云:“恐家中祖坟上有不洁处,虽不宜扰动,亦不可不打扫。”男以皮肤之患,不甚经意,仍读书应酬如故,饮食起居,一切如故。
男妇服附片高丽参熟地白术等药,已五十余日,饭量略加,尚未十分壮健。然行事起居,亦复如常,孙男女四人,并皆平安,家中仆婢皆好,前有信言寄金年伯高丽参二两,此万不可少,望如数分送。去年所送戚族银,男至今未见全单,男年轻识浅,断不敢自作主张,然家中诸事,男亦愿闻其详,求大人谕四弟将全单开示为望。
诸弟考试,今年想必有所得,如得入学,但择亲属拜客,不必遍拜,亦不必请酒,益恐亲族难于尖酬也,曾受恬去年所借钱,不知已寄到否?若未到,须专人去取,万不可缓。①如心斋亦专差,则两家同去;如渠不专差,则我家独去,家中近日用度如何?男意有人做官,则待邻里不可不略松②,而家用不可不守旧,不知是否?男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
【注释】
①缓:迟缓。
②松:轻松。
译文
儿子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子于五月中旬,传染瘟病,吃药马上见效,已经好了,但余热没有尽,近口头上生癣,身上生热毒,每天吃银花、甘草这些药,医生说:“内热没有散,适且发出来不宜压下去,身上的毒,到秋天当可好,头上的癣,也不至于蔓延,”又说:“恐怕祖坟上有不干净的地方,虽说不适合去挑动,也不可以不打扫。”(编者按:此纯系迷信。)儿子以为是皮肤上的病,不很留意,仍旧读书、应酬,饮食起居,一切照常。
儿媳妇吃附片、高丽参、熟地、的术这些药,已五十多天,还没有十分健壮,但做事起居也照常了,孙儿孙女四个都平安。家中婢女、仆人都好,前有信说寄金年伯高丽参二两,这万万不可少,希望如数分送,去年送亲戚族人的银子,儿至今没有见到全部清单,儿子年轻识浅,决不敢自作主张,但家中的事情,儿子还是想详细知道,求大人叫四弟把单子开示为盼。
弟弟们的考试,今年想必有所得,如果能入学,只要选择亲属拜客,不必普遍的拜,也不必请酒,因为怕亲戚族人难于应酬。曾受恬去年所借的钱,不知已经寄到没有?如果没有到,要专人去取,万万不可以迟,如心斋也派专差,那么两家一起去,如他不派专差,那我家一家去,家中近日用度如何?儿子的意思有人做官,那对待邻里不可以不略为宽松,而家用不可以不仍旧照旧,不知对不?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禀父母在京事事节俭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礼次,正月十五日,接到父亲,叔父十一月二十所发手书,敬悉一切,但折弃于腊月念八,在长沙起程,不知四弟何以尚未到省?祖母葬地,易敬臣之产甚是,男去冬已写信与朱尧阶,请渠寻地,兹又寄书与敬臣,尧阶看妥之后,可请敬臣一看,以尧阶为主,而以敬臣为辅,尧阶看定后,若毫无疑议,不再请敬臣可也,若有疑议,则请渠二人商之,男书先寄去,不再请敬臣可也,若有疑议,则请渠二人商之,男书先寄去,若请他时,四弟再写一信去,男有信禀祖父大人,不知祖父可允从否?若执意不听,则遵命不敢违拗,求大人相机而行。
大人念及京中恐无钱用,男在京事事省俭,偶值阙乏①之时,尚有朋友可以通挪,去年家中收各项,约共五百金,望收藏二百勿用,以备不时之需,丁戊二年不考差,男恐无钱寄回,男在京用度,自有打算,大人不必挂心,此间情形,四弟必能详言之,家中办丧事情形,亦望四弟详告,共发孝衣几十件,飨祭几堂,远处来吊者几人,一一细载为幸!
男身体平安,一男四女,痘后俱好,男妇亦如常,闻母亲想六弟回家,叔父信来,亦欲六弟随公车南旋;此事须由六弟自家作主,男不劝之归,亦不敢留,家中诸务浩繁,四弟可一人经理;九弟季弟,必须读书,万不可耽搁他,九弟季弟亦万不可懒散自弃,去年江西之行,已不免为人所窃笑,以后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天不管,地不管,伏案用功而已,在京时时想望者,只望诸弟中有一发愤自立之人,虽不得科名,亦是男的大帮手,万望家中勿以琐事耽搁九弟季弟;亦望两弟鉴我苦心,结实用功也,男之癣疾,近又小发,但不似去春之甚耳,同乡各家如常,刘月搓已于十五日到京,余俟续呈,谨禀。(道光二十六年正月十八日)
【注释】
①阙乏:缺乏。
【译文】
儿子国藩谨禀
父母亲大人礼次,正月十五日,接到父亲、叔父十一月二十日所发手书,敬悉一切,但通信兵于腊月二十八日,在长沙起程,不知四弟何以还没有到省城?祖父葬地,易敬臣的说法很对,儿子去年冬天已写信给朱尧阶,请他选一块地方,现又寄信与敬臣。尧阶看妥之后,可给敬臣看一看,以尧阶为主,以敬臣为辅,尧阶看定之后,如果没有一点疑义了不再请敬臣也可以,如果有疑义,那不请他二人商量,儿子的信先寄去,如果请他时,四弟再写信去,儿子有信禀告祖父大人,不知祖父大人答应吗?如执意不听,那就遵命不耽违反,求大人相机而行。
大人挂念京城恐怕缺钱用,儿子在京城事事俭省,偶尔遇到缺钱的时候,还有朋友可以挪借,去年家里各项收入,大约共五百两,希望收藏二百两不用,以备不时之需,丁戊二年不考差,恐怕儿子没有钱寄回家,儿子在京城的用度,自己有打算,大人不必挂念,这边的情形,四弟一定可详细介绍,飨祭几堂,远处来吊丧的多少人,请一一详细写明。
儿子身体平安,一男四女,种痘以后都好。儿媳妇也如常,听说母亲想叫六弟回家,叔父来信,也想要六弟随官车回家,这件事要由六弟自己作主,儿子不劝他回,也不留他,家中事务浩蔗,四弟可以一个人经理,九弟季弟必须读书,万万不可耽搁,九弟季弟也万万不可以们散自弃,去年江西之行,已不免为人家暗笑,以后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夭不管,地不管,伏案用功罢了,儿子在京城时刻想的,只希望弟弟们中间,有一个发愤自立的人,虽说不一定得考取科名,也是儿子的大帮手,万万希望家里不要拿一些琐细事,耽搁九弟季弟,也望两位弟弟鉴于我这一番苦心,扎实用功,儿子的癣疾,近来又小发,但不像去年春天那样厉害,同乡各家如常,刘月搓已在十五日到京,其余等以后再行禀告,儿子国藩谨禀。(道光二十六年正月十八日)禀叔父母托人带银两归家
【原文】
侄国藩跪禀
叔父母大人福安,九月初十日,接到四弟九弟季弟等信,系八月中在省城所发者,知祖大人之病,又得稍减,九弟得补廪,不胜欣幸!前劳辛垓廉访,八月十一出京,侄寄去衣包一个,计衣十件,不知已到否?侄有银数十两,欲寄回家,久无妙便。①十月间武冈张君经赞回长沙,拟托带回,闻叔父为坍上公屋加工修治,侄亦欲寄银数十两,为叔父助犒赏匠人之资,罗六所存银廿二两在侄处,右三项,皆拟托张君带归。
前欧阳沧溟先生馆事,伍太尊已复书季仙九先生,兹季师又回一信于伍处,侄便寄家中,可送至欧阳家,嘱其即投伍府尊也,牧云又托查万崇轩先生选教馆迟早,兹已查出,写一红条,大约明冬可选,此二事可嘱澄候写信告知牧云,侄等在京,身体平安,常南陔先生欲为幼女许配纪泽,托郭筠仙说媒,李家尚未说定,两家似可对,不知堂上大人之意若何?望未知,余容续具,侄谨禀,(道光二十八年九月十二日)
【注释】
①妙便:可靠方便的人。
【译文】
侄儿国藩跪禀
叔父母大人福安,九月初十日,接到四弟九弟季弟等的信,是八月中在省城所发的,知祖父大人的病,又减轻了些,九弟补了廪生,不胜欣幸!前不久劳辛垓廉访,八月十一口离京,侄儿寄去衣包一个,共计衣十件,不知已收到没有?侄儿有几十两银子想寄回家,许久没有可靠方便的人,十月问,武冈张经赞君回长沙,准备托他带回,听说叔父为坍上公屋加工修治,侄儿想寄几十两银子,作为协助叔父赏工匠的钱,罗六所存的银子二十二两,在侄儿处,以上三项,都准备托张君带回。
前欧阳沧溟先生谋教馆的事,伍太尊已复信季仙九先生,现季师又回一封信到伍太尊处,托侄儿方便带到家里,可送到欧阳先生家,嘱咐他马上去投伍府尊,牧云又托查万轩先生选教馆迟早,现已查出,写一红条,大约明年冬天可选,这两件事可嘱咐澄候写信告知牧云,侄儿等在京城,身体平安,常南陔先生想以幼女配纪泽,托郭筠仙来说媒,李家还没有说定,两家似乎可对,不知堂上大人的意思怎样?希望指示,其余以后再行禀告示。侄谨禀。(道光二十八年九月十二日)致诸弟家中务请略有积蓄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腊寸六日,接温弟在湖北所发信,正月初八日,接诸弟腊月十五所发信,而温弟在河南托邹墨林转寄一信,则至今未到,澄弟十一月十九所发一信,亦至今未到也,澄弟生子,庆贺庆贺!吾与澄弟,去年报最,今年轮应温植洪三人报最矣,但植弟之媳问已有吉语,恐政成当在温弟之前,植弟未免疾行先长耳,四位弟媳,问皆率母亲叔父之教,能勤能俭,予闻之不胜欣喜!已办有材料,今春为四弟媳各制一衣,觅便即行寄回。
澄弟捐监执照,说准于今年寄回,父亲中书呈祥,取麟趾呈祥之义也,前年温弟捐监,叔父名书呈材,取天骤呈材之义也,当时恐六弟尚须小试,故捐监填名略变,以为通融地步,而今温弟既一成不易,故用呈祥配呈材,暗寓麟字骥字于中,将来即分两房,曰呈祥房曰呈材房,亦免得直写父叔官中耳。
李子山曾希六族伯,托我捐功名,其伙计陈体元亦托捐,我丁酉年在栗江煤垄,此二人待我不薄,若非煤垄之钱,则丁酉万不能进京,渠来托我,不能不应,拟今岁为之办就,其银钱嘱渠送至我家,有便将执照付至家中,渠银钱一到,即发执照与渠可也,即未收全,亦可发也,丁酉年办进京盘费,如朱文八王隧三隧六等,皆分文不借,则曾陈二人,岂可不感①也哉?现在乔心农放常德知府,二月出京,四弟监照与二人执照,大约可托渠带至湖南也。
去年年内,各族戚之钱,不知如数散给否?若未给,望今春补给,免得我时时挂心,考试者十千,及乞丐之十千,不审皆给否?务乞详以示我,竹山湾找当价,不知比楚善叔一头原价何如?乞明告我,即买竹山湾,又买庙堂上,银钱一空,似非所宜,以后望家中毋买田,须略积钱,以备不时之需。
植弟诗才颇好,但须看古体专集一家,乃有把握,万不可徒看选本;植弟则一无所看,故无把握也,季洪诗文,难于进功,须用心习字,将来即学叔父之规模,亦有功于家庭。
纪泽儿自去腊庞先生归河间,请李碧峰来代馆,日加奖护,悟性大进,一日忽自作四言诗一篇,命题曰《舜征有苗篇》,余始不信;次日余与黄翥吾面试之,果能清顺,或者得祖父德荫,小有成就,亦未可知,兹命其誉出寄呈堂上,以博一笑,然记性不好,终不敢信其可造也,兹寄回正月初一至初十日上谕及宫门抄,以后按月寄归,予身体平安,家中大小如常,二儿肥胖,余不一。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正月初十日)
【注释】
①不感:不感动。
②奖赞:奖励,称赞。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接到温弟在湖北所发的信,正月初八日,接弟弟们十二月十二月十五日所发的信,而温弟在河南托邹墨林转寄的一封信,却至今没有收到,澄弟十一月十九日所发的信,也至今没有收到,澄弟生了儿子,祝贺祝贺!我与澄弟去年是成绩最好的,所以要报最,今年应该轮到温、植、洪三个报最了,但植弟的媳妇,据说有了喜,生育应该在温弟之前,植弟不免走得前边去了,四位弟媳妇,听说都秉承母亲、叔父的教导,又勤又俭,我听了非常高兴,已经办了材料,今年春天为四位弟媳妇各做一件衣,找到便人寄回家。
澄弟捐监生的执照,也准定在今年寄回,父亲名字与作呈祥,取麟趾呈祥的意义,前年温弟捐监,叔父名字写作呈材,取天骥呈材的意义,当时恐怕六弟还要小考,所以捐监填名字略微变了一下,以为通融的地步,而现在温弟既然一成不易,所以用呈祥配呈材,暗暗包含麟字骥字在中间,将来就是分两房,一个叫呈祥房,一个叫呈材房,也免官直接写父亲、叔父的官名。
李子山、曾希六族伯,托我捐一个官名,他们的伙计陈体元也托我捐官,我丁酉年在栗江煤垄,这两位待我很好,如果不是煤垄的钱,那丁酉年我万不能进京,他来托我,不能不答应,准备今年为他们办好,需用的钱嘱咐他们达到我家,有便人便把执照寄回家里,他的钱一到,便发执照给他好了,即使没有全部收齐,也可发给,丁酉年办进京的路费,如朱文八、王隧三、遂六等,都分文不借,那曾、陈两人,岂不是令人感动吗?现在乔心农放了常德知府,二月离京,四弟监生执照与曾、陈两人执照,大约可托他带到湖南。
去年一年内送各族人亲戚的钱,不知如数散给没有?如果没有,希望今部春天补发,免得我时刻挂记,考试的十千,乞丐的十千,不知都给了没有?一责请详细告诉我,既然买竹山湾,又买庙堂上,银钱都统统花光,好像不合适,以后希望家中不要买田,要略为积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植弟诗才很好,但要看古体专集一家,才有把握,万万不可徒然去看选本,植弟什么都不循,所以没有把握,季洪诗文,难以进步,要用心习字,将来就是学叔父的样榜,也是有功于家庭的。
纪泽儿自去年十二月庞先生回河南,请李碧峰来代课,每天奖励称赞,悟性大有进步,一天,忽然自己作了一首四言诗,题目是《舜征有苗篇》,我开始不信,第二天与黄翥吾当面考试,果能写得清顺,或者是得祖父的德泽余荫,小有成就,也不一定,现命他誉正寄呈堂上大人,以博一笑,但记性不好,我还在怀疑他是否有造化,现寄回正月初一至初十日上谕和宫门抄,以后按月寄回,我身体平安,家中大小如常,二儿肥胖,余不一一。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正月初二日)谕纪泽托人带银至京
【原文】
字谕纪泽儿:余于八月十四日,在湖北起行,十人日到岳州,由湘阴宁乡绕道,于念三日到家,在腰裹新屋,痛哭吾母,廿五日至白杨坪老屋,敬谒吾祖星冈公坟墓,家中老小平安,地方亦安静,合境团练,武艺颇好,土匪可以无虑。
吾奉父亲大人之命,于九月十三日,暂厝①吾母于腰裹屋后,俟将来寻得吉地,再行迁葬。家眷在京,暂时不必出京,俟长沙事平,再有信来,王吉云同年在湖北主考回京,余交三百计金,托渠带京,想近日可到。
余将发各处讣信,刻尚无暇,待九月再寄,京中寄回信,交湖北常大人处最妥,岳父岳母,于廿五日来我家,身体甚好,尔可告知母,余不尽,涤生手示。(咸丰二年八月计六日)
【注释】
①厝:指埋葬。
【译文】
字谕纪泽儿
我于八月十四日,在湖北起程,十八日到岳州,由湘阴、宁乡绕道,于二十三日到家,在腰里新屋,痛掉我的母亲,二十五日到白杨坪老屋,敬谒了我祖星冈公坟墓。家中老小平安。地方安静,到处办团练,武艺很好,土匪可以不必担心。
我奉父亲大人的命令,于九月十三日,暂时安葬我母亲在腰里屋后,等将来找到吉祥坟地,再行改葬,家眷在京城,暂时不要离京,等长沙的事平定后,再有信来,王吉云同年在湖北主考回京,我交他三百二十两银子,再有信来,王吉云同年在湖北主考回京,我交他三百二十两银了,托他带京,想必近日可到。
我将发各处讣告,眼下没有空,等九月再寄,京在寄信回,可交湖北常大人处最妥当,岳父岳母,都于二十五日来我家,身体很好,你可告诉你母亲,余不一一写了,涤生手示。(咸丰二年八月二十六日)致诸弟带归度岁之资
【原文】
澄候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廿五日遣春二维五归家,曾寄一函,并谕旨奏折二册,廿六日水师在九江开仗获胜,陆路塔罗之军,在江北蕲州之莲花桥,大获胜仗,杀贼千余人,廿八日克复广济县城,初一日在大河埔大获胜仗,初四日在黄梅城上,大获胜仗,初五日克复黄梅县城,该匪数万,现屯踞江岸之小池口,与九江府城相对,塔罗之军,即日追至江岸,始可水陆夹击,能将北岸扫除,然后可渡江以剿九江府之贼,自至九江后,即可专夫由武宁以达平江长沙。
兹由魏荫亭亲家还乡之便,付去银一百两,为家中卒岁之资,以三分计之,新屋人多,取其二以供用,老屋人少,取其一以供用,外五十两一封,以送亲族各家,即往年在京寄回之旧例也,以后我家光景略好,此项断不可缺,家中却不可过于宽裕;因处乱世,愈穷愈好。
我现在军中声名极好,所过灾害处,百姓爆竹焚香跪迎,送酒米猪羊来犒军者,络绎不绝,以祖宗累世之厚德,使我一人食此隆报,享此荣名,寸心兢兢①,且愧且慎。现在但愿官阶不再进,虚名不再张,常葆此以无咎②,即是持家守身之道,至军事之成败利钝,此关乎国家之福,吾惟力尽人事,不敢存丝毫侥幸之心,诸弟禀告堂上大人,不必悬念。
冯树堂前有信来,要功牌百张,兹亦交荫享带归,望澄弟专差送至宝庆,妥交树堂为要,衡州所捐之部照,已交朱峻明带去,外带照千张,交郭云仙,从原奏之所指也,朱于初二日起行,江隆三亦同归,给渠钱已四十千,今年送亲族者,不必送隆三可也,余不一一。(咸丰四年十一月初七日书于武穴舟中)
【注释】
①寸心兢兢:指心里战战兢兢的样子。
②无咎:无过错。
【译文】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二十五日派春二、维五回家,曾经寄了一封信,并谕旨奏折二册。二十六日水师在九江开仗得胜,陆路塔罗的军队,在江北蕲州的莲花桥,大获全胜,杀敌二千多人,二十八日史复广济县城,初一日在大河埔大获全胜,初四日在黄梅县城外,大获全胜,初五日克复黄梅县城,敌军几万人,现屯踞江岸的小池口,和丸江府城相对,塔罗的军队,当日追到江岸,便可水陆珍攻,能将北岸扫除,然后可以渡江进剿九江府之敌,自到九江后,便可有专人由武宁到达平江、长沙。
兹乘魏荫亭家回家之便,付去银子一百两,为家中年底的用度。分成三份,新屋人多,可占两份供他们用,老屋人少,可分一份,外五十两的一封,送亲戚族人各家,即往年的旧例,以后我家光景略好,这个项目决不可缺,家中却不可过于宽裕,因处在动乱年代,越穷越好。
我现在军队中声名极好,所过之处,百姓放爆竹,焚香跪着,迎接、送酒、米、猪、羊来搞赏军队的,络绎不绝,以祖宗一代又一比积累下来的厚德,使我一个人得到隆重的回报,享这么大的荣名,心里真是战战兢兢,又惭愧又谨慎,现在只愿官阶不要再升,虚名不要再张大,保持现状,不出过失,便是持家守身的道理,至于军事的成与败,利与不利,这是关系国家的福泽,我只能尽人事,不敢存一点侥幸心理,弟弟们请禀告堂上大人,不必悬念。
冯树堂前不久有信来,要功牌百张,现也交荫亭带回:希望澄弟派专差送到宝庆,妥交树堂为要,衡州所捐的部要,已交朱峻明带去,此外带照千张,交郭云仙,从原奏的所指,朱于初二日起程,江隆三也同回,给他的钱已有四十千,今年送亲戚族人的,隆三可不必送了,余不一一。(咸丰四年十一月初七日写于武穴船中)致九弟述捐银作祭费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四日胡二等归,我弟初七夜信,具悉一切,初五日城贼猛扑,凭壕对击,坚忍不出,最为合拍。凡扑人之壕,扑人之墙,朴者客也,应者,主也,我若越壕而应之,则是反主为客,所谓致人于人者也,我不越壕,则我常为主,所谓致人而不致于人者也,稳守稳打,彼自意与萦然;峙衡好越濠击贼,吾常不以为然,凡此等悉心推求,皆有一定之理。迪庵善战,其得雇在不轻进不轻退六字,弟以类求之可也。
洋船至上海天津,亦系恫喝之常态,彼所长者,船炮也,其所短者路极远,人极少,若办便得宜,终不足患,报销奏稿,及户部复奏,当日即缄致诸公,沅弟来书之意,将来不开局时,拟即在湖口之次,盖银钱所张小山魏召亭李复生诸公,多年亲友,该所现存银万余两,即可为开局用费,及部中使费,六君子不必皆到此局,但得伯符小泉,二人入场,可了办,若六弟在浔较久,则可至局中旋也,至户部承书说定费资。目下筠仙在京,以可办理,将来胡莲舫进京,主料可帮助,筠仙顷有书来,言弟名远震京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弟须慎之又慎,兹将原书,抄送一阅。
家中四宅,大小平安,兄夜来渐能成寐,先大父先太夫人,尚未有祭祀之费,温弟临行,银百两,余以刘国斌之赠,亦捐银百两,弟可设法捐赀①否?四弟季弟则以弟昨寄之银两,提百金为二人捐款,合之当业处,每年可得谷六七十石,起祠堂,树墓表,尚属易办,吾精力日衰,心好古文,吾知其而不能多用,日内思为三代考妣作三墓表,虑不克工,亦尚惮于动手也。
先考妣祠宇,若不能另起,或另买一宅作住屋,即以腰裹新宅为祠,亦无不可,其天家赐物,及宗祭器等,概藏于祠堂,庶有所归宿,将来京中运回之书籍,及家中先后置书,亦贮于祠中。吾生平不善收拾,为咎甚巨,所有诸物,随手散去,至今追悔不已,然趁此收拾,亦尚有可为,弟收拾佳物,较善于诸昆从,后益当细心检点,凡有用之物,不宜抛散也。(咸丰八年四月十七日)
①赀:通“资”。资财,钱财。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四日胡二等回,弟弟初七晚上的信,知悉一切,初五日城敌猛扑,凭壕沟对攻,坚忍不出,最是合怕。凡属扑人的壕,扑人的墙的,是客,应战的,是主,我军如果越壕而应战,便是反主为客,就是我们常说的致于人,我不越壕沟,那我还是主,即常说的致人,稳守稳打,他自然觉得没有意思,峙衡喜欢越壕攻敌,我常不以为然,这些事仔细考究,都有一定道理,迪庵善战,他的秘诀在于“不轻进攻,不轻易后退”,弟弟可好好研究。
洋人的船到上海、天津,也是恫吓的常态,他的长处,船上火炮,他的短处,离他的国家路远,人也很少,如果办理得好,不足患,报销奏稿和户部复奏,当天便寄给诸位,接弟弟来信的意思,将来开局时,准备就在湖口水次,因银钱所张小山、魏召亭、李复生诸公,多年亲友,该年现存银子万多两,即可用为开快用费和部里使费,六君子不必都到这个局,只要伯符、小泉二人入场,便可以了,如果六弟在浔阳比较久,则可到局中照护周旋,如果六弟不在浔阳,则弟弟克复吉安后,回家走一趟,仍然要往该局照护周旋,至于户部承书说定费资,眼下筠仙在京,似乎可以办理,将来胡莲舫进京,也可帮助,筠仙刚有信来,说弟弟的名声远震京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弟弟要慎之又慎,现将原信,抄送一看。
家中四宅,在小平安,兄长晚上可以安睡,先大父先太夫人,还没有祭祀的费用,温弟临走,捐银一百两,我以刘国斌送我的也捐一百两,弟弟可以设法捐点钱财吗?四弟季弟则以弟弟昨天寄的银两,提出一百两作为他两人的捐款,合之当业处,每年可得谷六、七十石,起祠堂、树墓表,还容易办,我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心喜古文,而不能多做,日内想为二代考妣作三个墓表,顾虑写不好,还怕动得手呢。
先考妣祠,如不能另外起,或别外买一屋作住屋,便以腰里新屋为祠,也无不可,天家赐物及宗器祭器等,一概放在祠堂,让这些有个归宿之处,将来京城运的书籍,及家里先后买的书,也藏在里面,我生平不会收拾,过失很大,所得的东西,随手又丢了,至今后悔不已,便趁此收拾,也还有可为,弟弟收拾比其他几个弟弟强,今后更应细心检点,不宜抛散。(咸丰八年四月十六日)致九弟劝捐银修祠堂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五月二日,接四月廿三寄信,藉悉一切,城贼于十六早,廿日廿二夜,增来扑我壕,如飞蛾之扑烛,多灭几次,受创愈甚,成功愈易。惟日夜巡守,刻不可懈,若攻围日久,而仍令其逃窜,则咎责匪轻,弟既有统领之名,自须认真查察,比他人尤为辛苦,乃足以资董率,九江克复,闻抚州亦已收复,建昌想亦于日内可复,吉贼无路可走,败功当在秋间,较各处独为迟滞,弟不必慌忙,但当稳围稳守,虽迟至冬间克复亦可,只求不使一名漏泄耳,若似瑞临之有贼外窜,或似武昌之半夜潜窜,则虽速亦为人所诟病,如九江之斩刈殆尽,则虽迟亦无后患,愿弟忍耐谨慎,勉卒此功,至要至要!
余病体渐好,尚未痊愈,夜间总不能酣睡,心中纠缠,时忆往事,愧悔憧扰,不能罢脱,四月底作先大夫祭费记一首,滋送贤弟一阅,不知尚可用否?此事温弟极为认真望弟另誉一本,寄温弟阅看,此本仍便中寄回,盖家中抄手太少,别无副本也,弟在营所银回,先后顽抗照数收到,其随处留心,数目多寡,斟酌妥善。
余在外未付银寄家,实因初出之时,默立此誓,又于发州县信中,以不要钱不怕死六字,明不欲自欺之志;而令老父在家,受尽窘迫,百计经营,至今以为深痛,弟之取与,与塔罗杨彭二李诸公相仿,有其不及,无或过也,尽可如此办理,不必多疑。
顷与叔父各捐银五十两,积为星冈公,余又捐二十两子辅臣公,三十两于竟希公矣,若弟能干竟公星公竹三世,各捐少许,使修立三代祠堂,即于三年内可以兴工:是弟有功于先人,可以盖阿兄之愆矣①。修词或腰裹新宅,或于利见斋另修,或另买田地,弟意如何?便中复示,公费则各力经营,祠堂则三代共之,此余之意也。
初二日接温弟信,系在湖北所发,九江一案,杨李皆赏黄马褂,官胡皆加太子少保,想弟处亦已闻之,温弟至安黄,与迪庵相会后,或留营,或进京,尚未可知,弟素体弱,比来天热,尚耐劳苦否?至念至念!饵滋补,较善于药,良方甚多,较善于专服水药也。(咸丰八年五月初五日)
【注释】
①愆:过失,过错。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五月二日,接到四月二十三日所发信,借以知道一切,城敌于十七日早,二十、二十二晚,来扑我壕沟,好像飞蛾的扑蜡烛,扑一次,受一次重创,成功越容易,只是日夜巡守,三刻也松懈不得,如果攻围日久,而仍然叫他逃窜,那过失不轻,弟弟既然挂了统领的名,自然要认真查察,比别人更要辛苦,才可不负众望,九江克复,听说抚州也已收复,建昌便也可望在日内克复,吉安敌人无路可走,收功应当在秋天,比较其他各处要迟滞。弟弟不必慌忙,稳围稳守,就是迟到冬天克复也可以,只求不使一名敌人漏网,如者像瑞临的有敌外沈,或像武昌的夜晚潜逃,那即使时间快而不免为人家指责,如九江的斩杀殆尽,那即使时间迟一点却没有后患,希望弟弟忍耐谨慎,勉力把这场仗打到底打成功,非常重要!
我病体逐渐好了,晚上还是不能熟睡,心里纠缠不清,回忆往事,又悔又愧,不能摆脱,四月底作先大夫祭祀记一首,现送贤弟看看,不知还可用不?这事温弟极为认真,望弟另誉一份,寄温弟看看,这本方便时仍旧寄回,因家里抄手太少,没有副本,弟弟在军营里的银钱,先后都如数收到,要随处留心,数目多少,要考虑妥当。
我在外没有付钱回家,实在是因为开初曾暗暗立下誓言,又在发给州县的信中,曾经以“不要钱,不怕死”六个字,表明了自己的志向,而今老父在家,受尽窘迫,百计经营,至今都深为痛心,弟弟的取与,与诺、罗、杨、彭、二李相似,有还不及他们的,是叫你不要超过他们,尽可这么做,不必多疑。
我与叔父各捐五十两,积为星冈公,星公、竹亭三世,各捐少许,使修立三代祠堂,可在三年内兴工,那是弟弟有功于先人,可以掩盖阿兄我的罪过了,修祠或在腰里新宅,或者在利见斋另外修,或者另买田地,弟弟意见如何?方便时请回信告知,公费则各方经营,祠堂则三代共之,这是我的意见,初二日接温弟信,是在湖北抚署所发,九江一案,杨、李都赏黄马褂,官、胡都加太子少保,想弟弟那边已听到了,温弟到安黄,与迪庵相会后,或都留营,或者进京,还不知道,弟弟身体素来虚弱,眼下天热,还能耐劳吗?至念至念!吃点人参燕窝滋补,比吃药强,好的方子很多,比专吃水药强。(咸丰八年五月初五日)禀祖父母请给族人以资助
【原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一日,由折差第六号家信,十六日折弁又到,孙男等平安如常,孙妇亦起居维慎,曾孙数日内添吃粥一顿,因母乳日少,饭食难喂,每日两饭一粥,今年散馆,湖南三人皆留,全单内共留五十二人,惟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衙门,现已多至百四五十人,可谓极盛。
琦善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未定案,梅霖生同年因去岁咳嗽未愈,日内颇患咯血,同乡各京官宅皆如故,澄候弟三月初四日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廿五信,至今未接,兰姊以何时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如。
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绝无解危之处,则二伯祖母将穷迫难堪,竟希公之后人,将见笑于乡里矣,孙国藩去冬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补益否?引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焚拯溺,何难嘘枯回生①。伏念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急,孙所知者,已难指数;如廖品一之孤,上莲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庵,皆代为筹划,曲加矜恤,凡他人所束手无策,计无复之者,得祖父善为调停,旋乾转坤,无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亲,万难之时处?
孙国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沓无消息,不知同堂诸叔目前光景,又念及家中此时,亦甚难窘,辄敢冒昧饶舌,伏求祖父大人宽有无知之罪,楚善叔事,如有设法之外,望详细寄信来京,兹逢折便,敬禀一二,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四月十六日)
【注释】
①嘘枯回生:比喻将至之人有望起回生。
【译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一日,由通信兵发第六号家信,十六日通信兵又到,孙儿等平安如常,孙媳妇也起居维慎,曾孙几天内加吃一顿粥,因为母乳不够,饭食难喂,所以每天两饭一粥,今年庶常馆学成的人,湖南三个都留在馆里,共留五十二个,只有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院现在已多到一百四、五十人,可说是极盛了。
琦善已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城,奉了皇上谕旨,派了三个亲王,一个郡王,与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在没有定案,梅霖生同年因为去年咳嗽没有好,近日吐血,同乡各京官家一切如常,澄候第三月初四日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二十五日信,至今没有收到,兰姐什么时候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告知。
楚善八叔的后事,不知去年冬天情形如何?如果绝对没有解危的地方,那二伯母必将穷迫难堪,竟希公的后人,将被乡里的人见笑了,孙儿国藩地去年冬天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帮助不?这件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有哪里不可以回生有望,伏念祖父平日各德累仁救难济急,孙儿了解的,已难以数清,如救助廖品一的孤儿,上莲叔的妻子,彭定五的儿子、福益叔祖的母亲,以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尼庵,都代为筹划,尽力体恤,凡属别人束手无策的,只要祖父出面认真调停,便能扭转乾刊,没有不立即解危的,何况有同胞亲谊的楚善八叔正在万难之中呢!
孙儿因想到家中的事,四千里上,沓无消息,不知同堂各位叔叔目前情形,又想家中这时,也很艰难窘迫,才敢冒昧多嘴,伏求祖父大人宽恕我无知的罪过,楚善叔的事,如有设法的地方,希望详细写信寄京城,现逢折差的便利,恭敬的禀告一二,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四月十六日)禀祖父母先馈赠亲戚族人
【原文】
孙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去年腊月十八,曾寄信到家,言寄家银一千两,以六百为家还债之用,以四百为馈赠亲族之用,其分赠数月,另载寄弟信中,以明不敢自专之义也,后接家人,知兑啸山百三十千,则此银已亏空一百矣,顷闻曾受恬丁艰,其借银恐难遽①完,则又亏空一百矣,所存仅八百,而家中旧债尚多,馈赠亲族之银,系孙一人愚见,不知祖父母父亲叔父以为可行否?伏乞裁夺。
孙所以汲汲②馈赠者,盖有二故,一则我家气运太盛,不可不格外小心,以为持盈保泰之道,旧债尽清,则好处太全,恐盈极生亏,留债不清,则好中不足,亦处乐之法也,二则各亲戚家绵贫,而年老者,今不略为资助,则他日不知何如?孙自入都后,如彭满舅曾祖彭五姑母,欧阳岳祖母,江通十舅,已死数人矣,再过数年,则意中所欲馈赠之人,正不知何若矣,家中之债,今虽不还,后尚可还,赠人之举,今若不为,后必悔之!此二者,孙之愚见如此。
然孙少不更事,未能远谋一切,求祖父叔父作主,孙断不敢擅自专权,其银待欧阳小岑南归,孙寄一大籍衣物,银两概寄渠处,孙认一半车钱,彼时再有信回,孙谨禀。(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
【注释】
①遽:急速,迅速。
②汲汲:通“急急”。
【译文】
孙儿国藩跪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