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_04

发布时间: 2022-02-14 15: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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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蛛背着小蛛的七个月里,它究竟喂不喂它们吃东西呢?当它猎取了食物后,是不是邀孩子们共同享受呢?起初我以为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特别留心母蛛吃东西时的情形,想看看它怎样把食物分给那么多的孩子们。通常母蛛总是在洞里吃东西,不过有时候偶然也到门口就着新鲜空气用餐。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情形:当母亲吃东西的时候,小蛛们并不下来吃,连一点要爬下来分享美餐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丝毫不觉得食物诱人一样,它们的母亲也不客气,没给它们留下任何食物。母亲在那儿吃着,孩子们在那儿张望着——不,确切的说,它们仍然伏在妈妈的背上,似乎根本不知道“吃东西”是怎样一种概念。在它们的母亲狼吞虎咽的时候,它们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一点儿也不觉得馋。
那么,在爬在母亲背上整整七个月的时间里,它们靠什么吸取能量、维持生命呢?
你或许会猜想它们不会是从母亲的皮肤上吸取养料的吧?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据我观察,它们从来没有把嘴巴贴在母亲的身上吮吸。而那母蛛,也并不见得瘦削和衰老,它还是和以往一样神采奕奕,而且比以前更胖了。
那么又要问了,它们这些小蛛靠什么维持生命呢?一定不是以前在卵里吸收的养料。
以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养料。别说是不能帮它们造出丝来,连维持它们的小生命都很困难。
在小蛛的身体里一定有着另外一种能量。
如果它们不动,我们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它们不需要食物,因为完全的静止就相当于没有生命。但是这些小蛛,虽然它们常常安静地歇在母亲背上,但它们时刻都在准备运动。当它从母亲这个“婴儿车”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它们得立刻爬起来抓住母亲的一条腿,爬回原处;即使停在原地,它也得保持平衡;它还必须伸直小肢去搭在别的小蛛身上,才能稳稳地趴在母亲背上。所以,实际上绝对的静止是不可能的。
从生理学角度看,我们知道每一块肌肉的运动都需要消耗能量。动物和机器一样,用得久了会造成磨损,因此需常常修理更新。运动所消耗的能量,必须从别的地方得到补偿。我们可以把动物的身体和火车头相比。当火车头不停地工作的时候,它的活塞、杠杆、车轮以及蒸汽导管都在不断地磨损,铁匠和机械师随时都在修理和添加些新材料,就好像供给它食物,让它产生新的力量一样。但是即使机器各部分都很完美,火车头还是不能开动。一直要等到火炉里有了煤,燃起了火,然后才能开动。这煤就是产生能量的“食物”,就是它让机器动起来的。
动物也是这样。有能量才能运动。小动物在胚胎时期,从母亲的胎盘里或者卵里吸取养料,那是一种制造纤维素的养料,它使小动物的身体长大长坚固,并且补偿一些不足的地方。但是,除此之外,必须有产生热量的食物,才能使小动物跑、跳、游泳、飞跃,或是作其它各种运动。任何运动都少不了能量。
再讲这些小狼蛛,它们在离开母亲的背之前,并不曾长大。七个月的小蛛和刚刚出生的小蛛完全一样大。卵供给了足够的养料,为它们的体质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矗但它们后来不再长大,因此也不再需要吸收制造纤维的养料。这一点我们是能够理解的。
但它们是在运动的呀!并且运动得很敏捷。它们从哪里取得产生能量的食物呢?
我们可以这样想:煤——那供给火车头动能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呢?那是许多许多年代以前的树埋在地下,它们的叶子吸收了阳光。所以煤其实就是贮存起来的阳光,火车头吸收了煤燃烧提供的能量,也就是相当于吸收了太阳光的能量。
血肉之躯的动物也是这样,不管它是吃什么别的动物或植物以维持生命,大家最终都是靠着太阳的能量生存的。那种热能量贮藏在草里、果子里、种子里和一切可作为食物的东西里。太阳是宇宙的灵魂,是能量的最高赐予者,没有太阳,就没有地球上的生命。
那么除了吃进食物,然后经过胃的消化作用变成能量以外,太阳光能不能直接射入动物的身体,产生活力,就像蓄电池充电那样?为什么不能直接靠阳光生存呢?我们吃的果子中除了阳光外,还有别的什么物质吗?
化学家告诉我们,将来我们可以靠一种人工的食物来维持生命。那时候所有的田庄将被工厂和实验室所取代,化学家们的工作就是配置产生纤维的食物和产生能的食物,物理学家们也靠着一些精巧仪器的帮助,每天把太阳能注进我们的身体,供给我们运动所需的能量。那样我们就能不吃东西而维持生命。不吃饭而是吃太阳的光线,你能想象吗?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妙而有趣的世界!
这是我们的梦想,它能实现吗?这个问题倒是很值得科学家们研究的。
小蛛的飞逸
到三月底的时候,母蛛就常常蹲在洞口的矮墙上。这是小蛛们与母亲告别的时候了。
作母亲的仿佛早已料到这么一天,完全任凭它们自由地离去。对于小蛛们以后的命运,它再也不需要负责了。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里,它们决定在那天最热的一段时间里分离。小蛛们三五成群地爬下母亲的身体。看上去丝毫没有依依惜别之情,它们在地上爬了一会儿后,便用惊人的速度爬到我的实验室里的架子上。它们的母亲喜欢住在地下,它们却喜欢往高处爬。架子上恰好有一个竖起来的环,它们就顺着环很快地爬了上去。就在这上面,它们快活地纺着丝,搓着疏松的绳子。它们的腿不住地往空中伸展,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它们还想往上爬,孩子长大了,一心想走四方闯天下,离家越远越好。
于是我又在环上插了一根树枝。它们立刻又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树枝的梢上。在那里,它们又放出丝来,攀在周围的东西上,搭成吊桥。它们就在吊桥上来来去去,忙碌地奔波着,看它们的样子似乎还不满足,还想一个劲儿往上爬。
我又在架子上插了一根几尺高的芦梗,顶端还伸展着细枝。那些小蛛立刻又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一直到达细枝的梢上。在那儿,它们又乐此不疲地放出丝、搭成吊桥。
不过这次的丝很长很细,几乎是飘浮在空中的,轻轻吹口气就能把它吹得剧烈地抖动起来,所以那些小蛛在微风中好像在空中跳舞一般。这种丝我们平时很难看见,除非刚好有阳光照在丝上,才能隐隐约约看到它。
忽然一阵微风把丝吹断了。断了的一头在空中飘扬着。再看这些小蛛,它们吊在丝上荡来荡去,等着风停;如果风大的话,可能把它们吹到很远的地方,使它们重新登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种情形又要维持好多天。如果在阴天,它们会保持静止,动都不想动,因为没有阳光供给能量,它们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动。
最后,这个庞大的大家庭消失了。这些小蛛纷纷被飘浮的丝带到各个地方。原来背着一群孩子的荣耀的母蛛变成了孤老。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孩子,它看来似乎并不悲痛。
它更加精神焕发地到处觅食,因为这时候它背上再也没有厚厚的负担了,轻松了不少,反而显得年轻了。不久以后它就要做祖母,以后还要做曾祖母,因为一只狼蛛可以活上好几年呢。
从这一家狼蛛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一种本能,很快地赋予小蛛,不久又很快地而且是永远地消失。那就是攀高的本能。它们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曾有这样的本事,孩子们自己不久以后也会彻底地忘记。它们到了陆地上,做了许多天流浪儿之后,便要开始挖洞了。这时候,它们中间谁也不会梦想爬上一颗草梗的顶端。可那刚刚离开母蛛的小蛛的确是那样迅速、那样容易地爬到高处,在它生命的转折之处,它曾是一个满怀激情的攀登大师。我们现在知道了它这样做的目的:在很高的地方,它可以攀一根长长的丝。那根长丝在空中飘荡着,风一吹,就能使它们飘荡到远方去。我们人类有飞机,它们也有它们的飞行工具。在需要的时候,它替自己制造这种工具,等到旅行结束,它也就把它忘记了。
两种稀奇的蚱蜢
一、恩布沙
海是生物最初出现的地方,至今还存在许多种奇形怪状的动物,让人们无法统计出它们的具体数目,也分不清它们的具体种类。这些动物界原始的模型,保存在海洋的深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海洋是人类无价的宝库,它是人类生存的重要条件之一。
但是,在陆地上,从前的奇形动物,差不多都已经灭绝了,只有少数的还遗留下来,能留到现在的大多都是一些昆虫类的动物。其中之一就是那种祈祷的螳螂,关于它特有的形状和习性,我已经在前文对你们说过了。别一种则是恩布沙。
这种昆虫,在它的幼虫时代,大概要算布罗温司省内最怪的动物了。它是一种细长,摇摆不定的奇形的昆虫。它的形状和任何昆虫都不一样,没有看惯的人,决不敢用手指去碰触它。我的近邻的小孩,看了这个奇怪的昆虫以后,看到它这个奇异的模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叫它为“小鬼”。他们想象它和妖法魔鬼等等多少有些关系。从春季到五月,或是到秋天,有时在有阳光和温暖的冬天,可以遇见它们,虽然从不集成大群。
荒地上坚韧的草丛,可以受到日光照耀,并且有石头可以遮风的矮丛树,都是畏寒的恩布沙最喜欢的住宅。
我要尽我一切的可能告诉你们,它看起来像什么样子。它身体的尾部常常向背上卷起,曲向背上,形成一个钩的形状,身体的下面,即钩的上面,铺垫着许多叶状的鳞片,并排列成三行。
这个钩架在四只长而细的,形如高跷的腿上;每只足的大腿和小腿连接之处,有一个弯的、突出的刀片,这个刀片与屠夫切肉常用的那种刀片相仿。
在高跷或四足蹬上的钩的前面,有很长而且很直的胸部突起。形状圆而且很细,像一根草一样,草干的末梢,有猎狩的工具,是完全类似螳螂的那种猎具。
这里有比较尖利的鱼叉,还有一个残酷的老虎钳,生长着如锯子似的牙齿。上臂做成的钳口中间有一道沟,两边各有五只长长的钉,当中也有小锯齿。臂做成的钳口也有同样的沟,但是锯齿比较细巧,比较密一些,而且很整齐。
在它休息的时候,前臂的锯齿嵌在上臂的沟里。它的整体就像一架可以加工的机器,有锯齿、有老虎钳、有沟、有道,如果这部机器再稍微大一点,那它就成了一部令人可畏的刑具了。
它的头部也和这种机器相辅相承。这是一个多么怪异的头啊!尖形的面孔,卷曲而长的胡须,巨大而且突出的眼睛,在它们中间还有短剑的锋口;在前额,有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高的僧帽一样的东西,一种向前突出的精美的头饰,向左向右分开,形成尖起的翅膀。
为什么这个“小鬼”要这样像古代占卜家一样戴着奇形怪状的尖帽子呢?它的用途在不久以后我们就会知道的。
在这个时候,这动物的颜色是普通的,大抵为灰色,待发育以后,就会变为装饰着灰绿、白、与粉红的条纹。
如果你在丛林中遇见这个奇怪的东西,它在四只长足上动荡,头部向着你不停地摇摆,转动它的僧帽,凝视着你的眉头。
在它的尖脸上,你似乎可以看到要遭受危险的形象。但是,如果你想要捉到它,这种恐吓姿势,马上就会不见了。
它高举的胸部就会低下去,竭力用大步逃之夭夭,并且它的武器会帮助它握着小树枝。假如你有比较熟练的眼光,它就很容易被捉住,关在铁丝笼子里。
起初,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喂养它们。我的“小鬼”又很小,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大。
我捉大小适宜的蝗虫给它们吃,我选取了其中最小的一些喂给它吃。
“小鬼”不但不要它们,而且还惧怕它们,无论那个无思想的蝗虫怎样很温和地靠近它,都会受到很坏的待遇。
尖帽子低下来,愤怒的一捅,使蝗虫滚跌开去。
因此可知,这个魔术家的帽子实际上是自卫的武器。雄羊用它的前额来冲撞,和它的对手进行搏斗,同样的,思布沙也在用它的僧帽来和它的对手进行抵抗。
第二次,我喂给它一个活的苍蝇,这个恩布沙立即就接受了它,把它当成一次酒席上的佳肴。当苍蝇走近它的时候,早己守候着的恩布沙掉转了它的头,弯曲了胸部,给苍蝇猛然一叉,把它夹在两条锯子之间。就连老猫扑捉老鼠也没有这样的迅速。
我惊奇地发现,一只苍蝇不仅可供给它一餐,而且足够整日食用,甚至可以连着吃上几天。这种相貌凶恶的昆虫,竞然是极其节食的动物。
我开始以为它们是一个个的魔鬼,但是,后来发现它们的食量像病人一样少。经过一个时期以后就连小蝇也不能引诱它们了。在冬天的几个月里,它完全是断食的。到了春天,才又准备吃一些小量的米蝶和蝗虫。它们总在颈部攻击俘虏,如螳螂一般。
幼小的恩布沙,被关在笼子里时,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习性。
在铁丝笼里,它的态度从最初一直到最后,都是一样的,而且是一种顶奇怪的态度。
它用它那四只后足的爪,紧握着铁丝倒悬着,纹丝不动,活像一只倒挂在横杠上的小金丝猴一样,它的背部向下,整个的身体就挂在那四个点上。如果它想移动一下,前面的鱼叉就会张开,向外伸展开去,然后,紧握住另一根铁丝,朝怀里拉过来。
用这种方法将这个昆虫在铁丝上拽动,仍然是背朝下的,于是鱼叉两口合拢,缩回来放在胸前。
这种倒悬的位置,对于我们而言一定会很难受的,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要是人很可能就会得病的,要么是高血压,要么是脑出血。但是,恩布沙保持这样的姿势的时间并不短,它在铁丝笼里,可以持续十个月以上,竟然毫无改变。
苍蝇在天花板上,确实也是这种姿势的,但是它有休息的时间,它累了就要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以后,再做这种动作。它在空中飞动,用平常的习惯走路,沐浴在阳光中。
恩布沙则完全相反,它保持这种奇怪的姿势,达到十个月以上,绝不休息。它悬挂在铁丝网上,背部朝下,猎娶吃食、消化、睡眠、经过昆虫生活所有的经历,直至最后死亡。它爬上去时年纪还很轻,而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年老的尸首了。
它这个习惯的动作,应该注意的是只有处在俘囚期的时候才会如此,并不是这种昆虫天生的、固有的习惯。因为在户外,除去很少的时候,它站在草上时是背脊向上的,并不是倒悬着的。
和这种行为相似的,我还知道另外一个稀奇的例子,比起这个还要特别一些。这就是一种黄蜂和蜜蜂,在夜晚休息时的姿态。有一种特别的黄蜂——生有红色的前脚的“泥蜂”八月底的时候在我的花园里非常之多,它们很喜欢在薄荷草上睡眠。在傍晚薄暮时,特别是在窒闷的日子里,暴风雨正在酝酿,大风大雨即将来临的时候,可是,我们却能见到一个奇怪的睡眠者——仍然在那里安祥地熟睡着。
大概在晚上休息时,它的睡眠姿态没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了。当你见到它以后就会觉得特别的稀奇古怪了。它用颚咬入薄荷草的茎内,方的茎比圆的茎更能握的牢固一些,它只用嘴咬住它,身体却笔直地横在空中,腿折叠着,它和树干成直角,这昆虫把全身的重量,完完全全的放置在它的大腮上。
泥蜂利用它强有力的颚这样睡觉,身体伸展在空中。如果按动物的这种情形来推测,我们从前对于休息的固有观念就要被推翻了。
任凭风暴狂欢,树枝摇摆,这位睡眠者并不被这摇晃的吊床所烦扰,至多是在某个时候用前足抵住这摇动的枝干罢了。也许黄蜂的颚像鸟类的足趾一般,具有极强的把握力,比风的力量还要强大许多。
尽管如此,有好几种黄蜂和蜜蜂都是采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来睡眠的——用大腮咬住枝干,身体伸直,腿缩着。
大约在五月中旬,那时候恩布沙已经发育完整了。它的体态和服饰比螳螂更引入注目。它还保留着一点幼稚时代的怪相——垂直的胸部,膝上的武器和它身体下面的三行鳞片。但是它现在已经不能卷成钩子,它现在看起来也文雅多了:大型灰绿色的翅膀,粉红色的肩头,矫捷的飞翔,下面的身体装饰着白色和绿色的条纹。
雄的恩布沙,是一个花花公子,和有些蛾类相似,更是夸张地用羽毛状的触须修饰着自己。
在春天,农人们遇见恩布沙的时候,他们总以为是看到了螳螂——这个秋天的女儿了。
它们外表很相像,以致人们都怀疑它们的习性也是一样的。因为外观一样,又都是昆虫类的动物,所以人们没有认真仔细观察,也没有考察过它们的行动坐卧,所以就猜测它们的生活习惯是一样的。
但是,事实上因为它的那种异常的甲胄,会使人们想到恩布沙的生活方式甚至比螳螂要凶狠得多。但是,这种想法却错了,这个误解对恩布沙是不公平的,无调查研究的结论是靠不住的。
尽管它们都具有一种作战的姿态,但是,恩布沙却是一个比较和平友好的动物呢!
它不是一个好斗好战的恶劣的凶手。
把它们关在铁丝罩里,无论是半打(一打是十二只,半打是六只)或者只有一对,它们没有一刻忘掉柔和的态度。它们之间都是和平友好,互利相处的。
甚至到发育完成的时候,它们几个也是互相体谅,互相谦让,互不侵犯的。它们吃的东西比较少,每天的食物只有两三只苍蝇就足够了。
食量大的小动物,当然是好争斗的。吃得饱的动物,把争斗当做一种消化食物的手段,同时也是一种健身的方式。争强好胜,事事不让人,从来不吃亏,这是典型的弱肉强食者的特点,它从来就是见便宜就占,见利益就争,见好事就抢。螳螂一见到蝗虫立刻就会兴奋起来,于是战争就不可避免地开始了。螳螂立刻就扑向蝗虫,但是蝗虫也不示弱,两者你争我斗,蝗虫用利齿欲扑向螳螂,但螳螂用它尖利的双夹给蝗虫以有力的反扑。你争我斗的场面,十分精彩。
但是,节食的恩布沙,是个和平的使者,它从不和邻居们争斗,也从不用做鬼的形状,去恐吓外来者。它也从不像螳螂那样,和邻居们争夺地盘。它从不突然张开翅膀,也不像毒蛇那样作喷气、吐舌状。它从来也不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更不像螳螂那样,吞食自己的丈夫。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它是从来不做的。
这两种昆虫的器官,是完全一样的。所以这种性格上的不同,与身体的形状无关,与其外表也无关。或许可以说是由于食物的差异而造成的。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淳朴的生活总可以使性格变得温和一些,随和一些。这些都可以营造一个和平共处的好环境。但是,自奉太厚了,就要开始残忍起来。贪食者吃肉又饮酒——这是野性勃发的普遍原因——从不能像自制的隐士一样温和平静。它是吃些面包,在牛奶里浸浸,这样简单的生活。它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昆虫,它是平和、温柔、和善的。而螳螂则是十足的贪食者。
虽然我的解释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但是还有人可能会提出更深一层的问题。
这两种昆虫有完全相同的形状,想来一定也有同样的生活需要,而为什么,一种如此的贪食,而另一种又如此有节制呢?它们在态度方面,如同别的昆虫已经告诉我们的一样,嗜好和习性并不完全取决于自身的形状,以及身体结构,而是在决定物质的定律方面,还有决定本能的定律存在。
二、白面孔螽斯
在我所居住的区域里的螽斯是白面孔的。无论在其善于歌唱,还是在其庄严的丰彩上,它都可以算得上是蚱蜢类中的首领。它生有灰色的身体,一对强有力的大腮,以及宽阔的象牙色的面孔。
如果要想捕捉它,这并不是什么难做到的事,也并不烦人。在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我们常可以见到它在长长的草上来回跳跃。特别是在岩石下面,那里有松树生长着。
希腊字Dectikog(即白面孔螽斯、Decticns的语源)的意义是咬,喜欢咬。白面孔螽斯因此取了这个名字。
它确实是善于咬的昆虫。假如有一种强壮的蚱蜢抓住了你的指头,你可是要当心一点儿,它会把你的指头咬出血来,咬得你生疼,甚至有时疼痛难忍。它那强有力的颚仿佛是凶猛的武器。当我要捕捉它时,我必须非常小心提防它,否则随时都有被它咬伤的危险和被它咬破的可能。它那两颊突出的大型肌肉,显然是用来切碎它捕捉的、硬皮的捕获物时用的。
把白面孔螽斯关在我的笼子里,我发现蝗虫蚱蜢等任何新鲜的肉食,都符合它们的需要。特别是那种长着兰色翅膀的蝗虫,尤其适合它的嗜好。
当把食物放进笼子里时,常常会引起一阵骚动。特别是在它们饿极了的时候,它们一步一步的很笨重地向前突进。因为受长颈的阻碍,它不能很敏捷地行动。有些蝗虫立刻就被捉住,有的乱飞,乱蹦,乱跳,有的急了跳到笼子的顶上,逃出这螽斯所能捉捕到的范围之外。因为它的身体很笨重,不能爬得那么高。不过蝗虫也只能是延长它们自己的生命而已,最终也无法逃脱被白面螽斯蚕食的恶运。它们或因疲倦、或因被下面的绿色食物所引诱,纷纷从上面跑下来,于是立刻就会被螽斯所捕获,成为其口中之美食。
这种螽斯,虽然智力很低下,然而却会用一种科学的杀戳方法。如同我们在别的地方见到的一样,它常常先刺捕猎物的颈部,然后再咬住主宰它运动的神经,使它立刻失去抵抗的能力。和其他肉食动物一样如哺乳动物虎、猎豹等等,它们都是先将所捕捉的猎物的喉头管咬住,使其停止呼吸,丧失反抗力后,再一点点地享用它的肉体。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方法,因为蝗虫是很难杀死的。有时虽然蝗虫的头已经掉下来了,但它的躯体依然还能够跳动不已。我曾经见过几只蝗虫,已经被吃掉一半了,还不断地乱跳,居然被它逃走了。
因它嗜好蝗虫,以及有些对于未成熟的谷类有害的种族,所以这类螽斯多一些,对于农业也许有相当的益处。
不过现在它对于土地上保存果实的帮助,是非常薄弱的。它带给我们的主要的兴趣,事实上是那些远古遗留下来的纪念物。它留给我们一些现今已经不用了的习性。
我应该谢谢白面孔螽斯,使我再次知道了关于幼小螽斯的一两件事情。
它产下的卵,并不和蝗虫,螳螂一样,把它们装在硬沫做成的桶里,它也不像蝉那样,将它们产在树枝的洞穴里。
这种螽斯将卵像植物种子一般,种植在土壤里。母的白面螽斯身体的尾部有一种器官,可以帮助它在土面上掘下一个小小的洞穴。在这个洞穴内,产下若干个卵,将洞穴四周的土弄松一些,用这种器具,将土推入洞中,就像我们用手杖将土填入洞穴一样。
用这样一种方法,它将这个小土井盖好,再将上面的土弄平整。
然后,它到附近的地方散一会儿步,以作消遣和放松。用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回到先前产卵的那个地方,靠近原来的地点——这是它记得很清楚的——又重新开始工作。
如果我们注意观察它一个小时,就可以看到这种全部的动作,不下五次以上,连附近的散步也包括在内。它产卵的地点,常是靠得很近的。
各种工作都已经完成以后,我察看这种小穴。只有卵放在那里,没有小室或壳来保护它们。通常约有六十个,颜色大部分是紫灰色的,形状如同棱一样。
我开始观察螽斯的工作,就想看看它的卵子孵化的情形,于是在八月底的时候,我取来很多的卵,放在一个里面铺有一层沙土的玻璃瓶子中。它们在里面度过八个月的时间,感受不到气候变化带来的痛苦:没有风暴,没有大雨,没有大雪,也没有它们在户外必须经受到的、过度炎热的光照和日晒。
六月来临时,瓶中的卵,还没有表现出开始孵化的征兆。和九个月以前,我刚把它们取来的时候一样,即不发皱,也不变色,反而表现出极其健康的外观。在六月里,小螽斯在原野里经常可以遇到了,有的,甚至已发育的很大了。因此我很怀疑,究竟是什么理由使它迟延下来的。
于是,就产生了一种意见,这种螽斯的卵,如同植物一样,被种在土地里,是毫无保护地暴露在雨雪之中的。
在我瓶子里的卵,在比较干燥的状况下,度过了一年的三分之二的时间。因为它们本来是像植物种子一样散播着的。它的孵化大概也需要潮,需要适合它的一切孵化条件,如同种子发芽时需要潮湿一样。这时,我开始决定要试一试。
我将从前取来的卵,分出一部分,放在我的玻璃管里,在它们上面,薄薄的加上一层细细的潮湿的沙子。然后把玻璃管用湿棉花塞好,以保持里面的湿度。无论谁看见我的试验,都会以为我是那种在试验种子的植物学家。
我的希望可以实现了。在温暖的,潮湿的环境之下,卵不久就表示出要孵化的迹象,它们渐渐的,一点点地涨大,壳显然就要分裂开了。我花费了两个星期的功夫,每个小时我都很认真仔细、不知疲倦地守候着它,想看看小螽斯跑出卵来的情形,以解决遗留在我心中很长时间的疑问。
那个疑问是这样的。这种螽斯,按照惯例,是埋在土下边约一寸深的地方,现在这个新生的小螽斯,夏初时在草地上跳跃,发育得完全一样,长有一对很长的触须,细得如同发丝一般;并且身后生有两条十分异常的腿——像两条跳跃用的支撑杆,对于走路是很不方便的障碍。
我很想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动物,携带着这样笨重的行李,当它到地面上来时,其间所有的工作,是怎样进行的呢?它用什么东西从土中开出一条小道路来呢?它有遇到一粒小沙就会折断的触角,少许的力量就会断脱的长腿,这个小动物是显然不可能从土坑中解放出来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蝉和螳螂,一个从它的枝头、一个从它的巢出来时,穿有一种保护物,就像一件大衣一样。
我想,这个小螽斯,从沙土里钻出来的时候,一定也有比出生以后,在草间跳跃时所穿的还要简单而且又紧又窄的衣服,作为一种保护。
我的估计并没有错。这时候,白面孔螽斯,和别的昆虫一样,的确穿有一件保护外衣。这个细小的,肉白色的,小动物,已经长在一个鞘里了,六个足平置胸前,向后伸直。
为了让出来时比较容易一些,它的大腿绑在身旁;另一半不太方便的器官——触须——一动也不动地压在包袋里面。
它的颈弯向胸部。大的黑点——是它的眼睛,那毫无生气而且十分肿大的面孔,使人以为那是盔帽。颈部则因头弯曲的关系,十分开阔。它的筋脉同时微微地跳动着,时张时合,因为有了这种突出的、可以跳动的筋脉,新生的螽斯的头部才能自由转动。依赖颈部推动潮湿的沙土,挖掘出一个小洞穴。于是筋脉张开,成为球状,紧塞在洞里,在它的幼虫移动它的背,并推土时,可以有足够的力量。
如此,进一步的步骤已经成功了,球泡的每一次涨起,对于小螽斯在洞中的爬动,都是很有帮助的。
看到这个柔软的小动物,身上还是没有什么颜色,移动着它那膨胀的颈部,攒掘土壁,真是可怜。
它的肌肉还没有达到强健的时候,这真无益于与硬石的斗争啊!不过经过不懈的奋斗它却居然获得了最终的成功。
一天早晨,这块地方,已经做成了小小的孔道,不是直的,约有一寸深,宽阔得像一根柴草。一般用这样的方法,这个疲倦的昆虫终于可以达到地面上了。
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土壤以前,这位奋斗者也要休息一会儿,以恢复它这次旅行后的精力。再作一次最后的拼搏,竭力膨胀头后面突出的筋脉,以突破那个保护它已经很久的鞘。这个动物就这样将外衣抛弃了。
于是,这是一个幼小的螽斯了,它还是灰色的,但是,第二天就渐渐变黑了,同发育完全的螽斯比较起来简直是成了一个黑奴了。不过它成熟时的象牙面孔是天生的,在大腿之下,有一条窄窄的白斑纹。
在我面前发育的螽斯啊!在你面前展开的生命是太凶险了。
你的许多亲属们,在尚没有得到自由之前,就因疲倦而死去了。在我的玻璃管中,我看到了好多螽斯因受到沙粒的阻碍而放弃了尚未成功的奋斗。
它的身上长有一种绒毛,欲将它的尸体包裹起来。如果我不去帮助它,到地面上来的旅行会更加危险,因为屋子外面的泥土更加粗糙,已经被太阳晒硬了。
这个有白条纹的黑鬼,在我给它的莴苣菜叶上咬啮,在我给它居住的笼子里跳跃着,我可以很容易地豢养它。
不过它已不能再提供给我更多的知识了,所以,我就恢复了它的自由,以报答它教给我的那些知识,我送给它这个房子——玻璃管,还有花园里的那些蝗虫。
因为它教给我蚱蜢在离开产卵的地点时,穿着一件临时的保护衣服,将那些最笨、最重的部份,如它的长腿和它的触角等等,全都包在鞘里。它又告诉我这种略微伸缩、干尸状的动物,为了它旅行的方便,它的头颈上生有一种瘤,或者说是颤动的泡口——是一种原来就生成的机器,在我最初观察螽斯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它用它作为走路的帮助。
都有自己的才能和自己的性格。有的时候这种性格看起来好像是从我们的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然而要想再追究这些性格是来源于何处,却又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例如,有一天看到一个牧童,他正低声地数着一颗颗小石子,计算这些小石子的总数,把这当做一种消遣,于是他长大后竟然成了十分著名的教授,最后,他也许可以成为数学家。另外又有一个孩子,他的年龄比起别的小孩子们也大不了多少,别的孩子们只注意玩闹的事情,然而他却不和别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玩儿,而是整日幻想一种乐器的声音,于是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竟听到一种神秘的合奏曲子了。可见这个小孩是很有音乐天才的。第三个小孩,长得又小又瘦,年龄也很小,也许他吃面包和果酱时,还会不小心涂到脸上,但他竟然有他独自的爱好——喜欢雕塑粘土,制成各种各样的小模型,这些小模型被他雕塑得各具形态。如果这个小孩子运气好的话,他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著名的雕刻家的。
我知道,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是十分让人讨厌的一种行为,但是我想也许大家能允许我来讲一番,并借这个机会来介绍我自己和我的研究。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已经有一种与自然界的事物接近的感觉。如果你认为我的这种喜欢观察植物和昆虫的性格是从我的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因为,我的祖先们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佬,对其他的东西都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知道和关心的,就是他们自己养的牛和羊。在我的祖父辈之中,只有一个人翻过书本儿,甚至就连他对于字母的拼法在我看来也是十分不可信的。至于如果要说到我曾经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那就更谈不上了,从小就没有老师教过我,更没有指导者,而且也常常没有什么书可看。不过,我只是朝着我眼前的一个目标不停地走,这个目标就是有朝一日在昆虫的历史上,多少加上几页我对昆虫的见解。
回忆过去,在很多年以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时我才刚刚学会认字母,然而,我对于当时我那种初次学习的勇气和决心,至今都感到非常骄傲。
我记得很清楚的一次经历是我第一次去寻找鸟巢和第一次去采集野菌的情景,当时那种高兴的心情真令我直到今天还难以忘怀。
记得有一天,我去攀登离我家很近的一座山。在这座山顶上,有一片很早就引起我浓厚兴趣的树林,从我家的小窗子里看出去,可以看见这些树木朝天立着,在风中摇摆,在雪里弯腰,我很早就想能有机会跑到这些树林那儿去看一看了。这一次的爬山,爬了好长的时间,而我的腿又很短,所以爬的速度十分缓慢,草坡十分陡峭,就跟屋顶一样。
忽然,在我的脚下,我发现了一只十分可爱的小鸟。我猜想这只小鸟一定是从它藏身的大石头上飞下来的。不到一会儿工夫,我就发现了这只小鸟的巢。这个鸟巢是用干草和羽毛做成的,而且里面还排列着六个蛋。这些蛋具有美丽的纯蓝色,而且十分光亮,这是我第一次找到鸟巢,是小鸟们带给我许多的快乐中的第一次。我简直高兴极了,于是我伏在草地上,十分认真地观察它。
这时候,母鸟十分焦急的在石上飞来飞去,而且还“塔克!塔克!”地叫着,表现出一种十分不安的样子。我当时年龄还太小,甚至还不能懂得它为什么那么痛苦,当时我心里想出了一个计划,我首先带回去一只蓝色的蛋,作为纪念品。然后,过两星期后再来,趁着这些小鸟还不能飞的时候,将它们拿走。我还算幸运,当我把蓝鸟蛋放在青苔上,小心翼翼地走回家时,恰巧遇见了一位牧师。
他说“呵!一个萨克锡柯拉的蛋!你是从哪里捡到这只蛋的?”
我告诉他前前后后捡蛋的经历,并且说:“我打算再回去拿走其余的蛋,不过要等到当新生出的小鸟们刚长出羽毛的时候。”
“哎,不许你那样做!”牧师叫了起来;“你不可以那么残忍,去抢那可怜母鸟的孩子。现在你要做一个好孩子,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碰那个鸟巢。”
从这一番谈话当中,我懂得了两件事。第一件,偷鸟蛋是件残忍的事。第二件,鸟兽同人类一样,它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名字的。
于是我自己问自己道:“在树林里的,在草原上的,我的许多朋友,它们是叫什么名字呢?萨克锡柯拉的意思是什么呢?”
几年以后,我才晓得萨克锡柯拉的意思是岩石中的居住者,那种下蓝色蛋的鸟是一种被称为石鸟的鸟儿。
有一条小河沿着我们的村子旁边悄悄地流过,在河的对岸,有一座树林,全是光滑笔直的树木,就像高高耸立的柱子一般,而且地上铺满了青苔。
在这座树林里,我第一次采集到了野菌。这野菌的形状,猛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母鸡生在青苔上的蛋一样。还有许多别的种类的野菌形状不一,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的形状长得像小铃儿,有的形状长得像灯泡,有的形状像茶杯,还有些是破的,它们会流出像牛奶一样的泪,有些当我踩到它们的时候,变成蓝蓝的颜色了。其中,有一种最稀奇的,长得像梨一样,它们顶上有一个圆孔,大概是一种烟筒吧。我用指头在下面一戳,会有一簇烟从烟筒里面喷出来,我把它们装满了好大一袋子,等到心情好的时候,我就把它们弄得冒烟,直到后来它们缩成一种像火绒一样的东西为止。
在这以后,我又好几次回到这片有趣的树林。我在乌鸦队里,研究真菌学的初步功课,通过这种采集所得到的一切,是呆在房子里不可能获得的。
在这种一边观察自然与一边做试验的方法相结合的情况之下,我的所有功课,除两门课,差不多都学过了。我从别人那里,只学过两种科学性质的功课,而且在我的一生中,也只有这两种:一种是解剖学,一种是化学。
第一种是我得力于造诣很深的自然科学家摩根·斯东,他教我如何在盛水的盆中看蜗牛的内部结构。这门功课的时间很短,但是能学到很多东西。
我初次学习化学时,运气就比较差了。在一次实验中,玻璃瓶爆炸,使多数同学受了伤,有一个人眼睛险些儿瞎了,老师的衣服也被烧成了碎片,教室的墙上沾污了许多斑点。后来,我重新回到这间教室时,已经不是学生而是教师了,墙上的斑点却还留在那里。这一次,我至少学到了一件事,就是以后我每做一种试验,总是让我的学生们离开远一点。
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野外建立一个试验室。当时我还处于在为每天的面包问题而发愁的生活状况下,这真是一件不容易办到的事情!我几乎四十年来都有这种梦想,想拥有一块小小的土地,把土地的四面围起来,让它成为我私人所有的土地;寂寞、荒凉、太阳曝晒、长满荆草,这些都是为黄蜂和蜜蜂所喜好的环境条件。在这里,没有烦扰,我可以与我的朋友们,如猎蜂手,用一种难解的语言相互问答,这当中就包含了不少观察与试验呢。
在这里,也没有长的旅行和远足,以至于白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这样我就可以时时留心我的昆虫们了!
最后,我实现了我的愿望。在一个小村落的幽静之处,我得到了一小块土地。这是一块哈麻司,这个名字是给我们洽布罗温司的一块不能耕种,而且有许多石子的地方起的。那里除了一些百里香,很少有植物能够生长起来。如果花费功夫耕耘,是可以长出东西的,可是实在又不值得。不过到了春天会有些羊群从那里走过,如果碰巧当时下点雨,也是可以生长一些小草的。
然而,我自己专有的哈麻司,却有一些掺着石子的红土,并且曾经被人粗粗地耕种过了。有人告诉我说,在这块地上生长过葡萄树,于是我心里真有几分懊恼,因为原来的植物已经被人用二脚叉弄掉了,现在已经没有百里香了。百里香对于我也许有用,因为可以用来做黄蜂和蜜蜂的猎场,所以我不得已又把它们重新种植起来。
这里长满了偃卧草、刺桐花、以及西班牙的牡莉植物——那是长满了橙黄色的花,并且有硬爪般的花序的植物。在这些上面,盖着一层伊利里亚的棉蓟,它那耸然直立的树枝干,有时长到六尺高,而且末梢还长着大大的粉红球,还带有小刺,真是武装齐备,使得采集植物的人不知应从哪里下手摘取才好。在它们当中,有穗形的矢车菊,长了好长一排钩子,悬钩子的嫩芽爬到了地上。假使你不穿上高筒皮鞋,就来到有这么多刺的树林里,你就要因为你的粗心而受到惩罚了。
这就是我四十年来拼命奋斗得来的属于我的乐园啊!
在我的这个稀奇而又冷清的王国里,是无数蜜蜂和黄蜂的快乐的猎场,我从来没有在单独的一块地方,看见过这么多的昆虫。各种生意都以这块地为中心,来了猎取各种野味的猎人、泥土匠、纺织工人、切叶者、纸板制造者,同时也有石膏工人在拌和泥灰,木匠在钻木头,矿工在掘地下隧道,以及牛的大肠膜(用来隔开金箔)工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快看啊!这里有一种会缝纫的蜜蜂。它剥下开有黄花底的刺桐的网状线,采集了一团填充的东西,很骄傲地用它的腮(即颚)带走了。它准备到地下,用采来的这团东西储藏蜜和卵。那里是一群切叶蜂,在它们的身躯下面,带着黑色的,白色的,或者血红色的,切割用的毛刷,它们打算到邻近的小树林中,把树叶子割成圆形的小片用来包裹它们的收获品。这里又是一群穿着黑丝绒衣的泥水匠蜂,它们是做水泥与沙石工作的。在我的哈麻司里我们很容易在石头上发现它们工作用的工具。另外,这有一种野蜂,它把窝巢藏在空蜗牛壳的盘梯里。还有一种,把它的蛴螬安置在干燥的悬钩子的秆子的木髓里。第三种,利用干芦苇的沟道做它的家。至于第四种,住在泥水匠蜂的空隧道中,而且连租金都用不着付。还有的蜜蜂生着角,有些蜜蜂后腿头上长着刷子,这些都是用来收割的。
我的哈麻司的墙壁建筑好了,到处可以看到成堆成堆的石子和细沙,这些全是建筑工人们堆弃下来的,并且不久就被各种住户给霸占了。泥水匠蜂选了个石头的缝隙,用来做它们睡眠的地方。若是有凶悍的蜥蜴,一不小心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去攻击人和狗。它们挑选了一个洞穴,伏在那里等待路过的蜣螂。黑耳毛的鸫鸟,穿着白黑相间的衣裳,看上去好像是黑衣僧,坐在石头顶上唱简单的歌曲。那些藏有天蓝色的小蛋的鸟巢,会在石堆的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呢?当石头被人搬动的时候,在石头里面生活的那些小黑衣僧自然也一块儿被移动了。我对这些小黑衣僧感到十分惋惜,因为它们是很可爱的小邻居。至于那个蜥蜴,我可不觉得它可爱,所以对于它的离开,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惋惜之情。
在沙土堆里,还隐藏了掘地蜂和猎蜂的群落,令我感到遗憾的是,这些可怜的掘地蜂和猎蜂们后来无情地被建筑工人给无辜地驱逐走了。但是仍然还有一些猎户们留着,它们成天忙忙碌碌,寻找小毛虫。还有一种长得很大的黄蜂,竟然胆大包天地敢去捕捉毒蜘蛛,在哈麻司的泥土里,有许多这种相当利害的蜘蛛居住着。而且你可以看到,还有强悍勇猛的蚂蚁,它们派遣出一个兵营的力量,排着长长的队伍,向战场出发,去猎取它们强大的俘虏。
此外,在屋子附近的树林里面,住满了各种鸟雀。它们之中有的是唱歌鸟,有的是绿莺,有的是麻雀,还有猫头鹰。在这片树林里有一个小池塘,池中住满了青蛙,五月份到来的时候,它们就组成振耳欲聋的乐队。在居民之中,最最勇敢的要数黄蜂了,它竟不经允许地霸占了我的屋子。在我的屋子门口,还居住着白腰蜂。每次当我要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我必须十分小心,不然就会踩到它们,破坏了它们开矿的工作。在关闭的窗户里,泥水匠蜂在软沙石的墙上建筑土巢。我在窗户的木框上一不小心留下的小孔,被它们利用来做门户。在百叶窗的边线上,少数几只迷了路的泥水匠蜂建筑起了蜂巢。
午饭时候一到,这些黄蜂就翩然来访,它们的目的,当然是想看看我的葡萄成熟了没有。
这些昆虫全都是我的伙伴,我的亲爱的小动物们,我从前和现在所熟识的朋友们,它们全都住在这里,它们每天打猎,建筑窝巢,以及养活它们的家族。而且,假如我打算移动一下住处,大山离我很近,到处都是野草莓树、岩蔷薇和石楠植物,黄蜂与蜜蜂都是喜欢聚集在那里的。我有很多理由,使我为了乡村而逃避都市,来到西内南,做些除杂草和灌溉莴苣的事情。
迷宫蛛
会结网的蜘蛛称得上是个纺织能手,它们用蛛网来猎取自投罗网的小虫子们,可谓“坐享其成,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有许多其它种类的蜘蛛,它们用许多别的聪明的方法猎取食物,同样可以以逸待劳,大获丰收。其中有几种在这方面很有造诣,几乎所有的有关昆虫的书都会把它们列举出来。
那是一种黑色的蜘蛛,也有人叫它美洲狼蛛,它们是住在洞里的,就像我以前讲到的欧洲狼蛛一样。但是它们的洞穴比欧洲狼蛛的洞穴要完备精细得多。欧洲狼蛛的洞口只有一圈矮墙,用小石子、丝和废料堆成的,而美洲狼蛛的洞口上有一扇活动门,是由一块圆板、一个槽和一个栓子做成的。当一只狼蛛回家的时候,门便会落进槽里,自动把门关了。如果有谁在门外想把它掀起来的话,狼蛛只要用两只爪把柱子抵住,门就紧紧关闭住,不会受外面的影响。
另外一种是水蛛。它能替自己做一只性能很好的潜水袋,里面贮藏着空气。它在这里面等待猎物经过,同时也可以说是在避暑。在太阳像大火炉一样的日子里,这地方的确是一个舒适凉爽的避暑胜地。人类中也有人尝试用最硬的石块或大理石在水下造房子。
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泰比利斯,他是罗马的一个暴君,他生前曾经叫人为他造了一座水下宫殿,供自己寻欢作乐。不过到现在这个宫殿只给人们留下一点回忆和感慨,而狼蛛的水晶宫,却是永远灿烂辉煌的。
如果我有机会观察一下这些水蛛的话,我一定能在它们的生命史上添上一些未经记载的事实。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因为我们这一带没有水蛛。至于那美洲狼蛛,我也只有在路旁看到过一次。而那时候我恰巧有别的事情要去办理,没有时间去看它。错失这个良机后,后来也就一直没见到过它。
但是,并不是稀罕的虫子才值得研究。普通的虫子,如果好好地研究起来,也能发现许多有趣的事情。我对迷宫蛛的接触机会极多,对它也很感兴趣,所以对它作了一番研究,我觉得是很有收获的。在七月的清晨,太阳还没有焦灼着人的头颈的时候,每星期我总要去树林里看几次迷宫蛛。孩子们也都跟着我去,每人还带上一个橘子,以供解渴之用。
走进树林,不久,我们就发现许多很高的丝质建筑物,丝线上还串着不少露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好像皇宫里的稀世珍宝一般。孩子们被这个美丽的“灯架”惊呆了,几乎忘记了他们的橘子。我们的蜘蛛的迷宫真算得上一个奇观!
经过太阳半小时的照射,魔幻般的珍珠随着露水一起消失了。现在可以来专心观察它的网了。在那丛蔷蔽花的上方张着一张网,大概有一块手帕那么大,周围有许多线把它攀到附近的矮树丛中,使它能够在空中固定住,中间这张网看起来犹如一层又轻又软的纱。
网的四周是平的,渐渐向中央凹,到了最中间便变成一根管子,大约有八九寸深,一直通到叶丛中。
蜘蛛就坐在管子的进口处。它对着我们坐着,一点儿也不惊慌。它的身体是灰色的,胸部有两条很阔的黑带,腹部有两条细带,由白条和褐色的斑点相间排列而成。在它的尾部,有一种“双尾”,这在普通蜘蛛中是很少见的。
我猜想在管子的底部,一定有一个垫得软软的小房间,作为迷宫蛛空闲时候的休息室。可事实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小房间,只有一个像门一样的东西,一直是开着的,它在外面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直接逃回来。
上面那个网由于用许多丝线攀到附近的树枝上,所以看上去活像一艘暴风雨下抛锚的船。这些充当铁索的丝线中,有长的,也有短的;有垂直的,也有倾斜的;有紧张的,也有松弛的;有笔直的,也有弯曲的,都杂乱地交叉在三尺以上的高处。这确实可以算是一个迷宫,除了最强大的虫子外,谁都无法打破它,逃脱它的束缚。
迷宫蛛不像别的蜘蛛那样可以用粘性的网作为陷阱,它的丝是没有粘性的,它的网妙就妙在它的迷乱。你看那只小蝗虫,它刚刚在网上落脚,便由于网摇曳不定,根本设法让自己站稳。一下子陷了下去,它开始焦躁地挣扎,可是越挣扎陷得越深,好像掉进了可怕的深渊一样。蜘蛛呆在管底静静地张望着,看着那倒霉的小蝗虫垂死挣扎,它知道,这个猎物马上会落到网的中央,成为它的盘中美餐。
果然,一切都在蜘蛛的意料之中。它不慌不忙地扑到猎物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吮吸着它的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至于那蝗虫,在蜘蛛咬它第一口的时候就死了——蜘蛛的毒液使它一命呜呼。接下来蜘蛛就要从容地来吃完它了,而对于这只蝗虫来说,这远比半死不活或者活活被蜘蛛撕成碎片要舒服多了。
到快要产卵的时候,迷宫蛛就要搬家了。尽管它的网还是完好无损,但它必须忍痛割爱。它不得不舍弃它,而且以后也不再回来了。它必须去完成它的使命,一心一意去筑巢了。它把巢做在什么地方呢?迷宫蛛自己当然知道得很清楚,而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实在猜想不出它会把巢造在哪儿。我花了整个早晨在树林中各个地方搜索。工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发现了它的秘密。
在离网相当远的一个树丛里,它造好了它的巢。那里堆着一堆枯柴,草率而杂乱地缠在一起,显得有点脏。就在这个简陋的盖子下,有一个做得比较细致、精巧的丝囊,里面就是迷宫蛛的卵。
看到它的巢那么简陋,我不禁有些失望。但是后来我想到了,这一定是因为环境不够好。你想,在这样一个密密的树丛里,一堆枯枝枯叶中,哪有条件让它做精致的活呢7为了要证明我的推想没有错,我带了六只快要产卵的迷宫蛛到我家里,放在实验室的一个铁笼子里面,然后把铁笼子竖在一个盛沙的泥盘子里,又在泥盘中央插了一根百里香的小树枝,使每一个巢有攀附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就让它们大显身手吧。
这个实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七月底的时候,我得到了六只雪白的、外观富丽精致的丝囊。迷宫蛛在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里工作,活干得自然细致了许多。让我来尽情地观察吧!这个巢是一个由白纱编织而成的卵形的囊,有一个鸡蛋那么大。内部的构造也很迷乱,和它的网差不多——看来这种建筑风格在它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无论在什么场所,在什么条件下,它造的建筑物都是那样的迷乱无章。
这个布满丝的迷宫还是一个守卫室。在这乳白色的半透明的丝墙里面还装着一个卵囊,它的形状有点像那些代表某一等级的骑士的星形勋章。这是一个很大的灰白色的丝袋,周围筑着圆柱子,使它能够固定在巢的中央。这种圆柱都是中间细,两头粗,总共大约有十个,在卵室的周围构成一个白色的围廊。母蛛在这个围廊里徘徊着,一会儿在这儿停住,一会儿又在那儿停住,时时聆听着卵囊里的动静,活像一个马上要做父亲的人在产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孩子的第一声啼哭。这样一个卵巢里面,大概藏着一百颗左右淡黄色的卵。
轻轻移去外面的白丝墙后,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层泥墙,那是丝线夹杂着小碎石做成的。可是这些小沙子怎么到丝墙里面去的呢?是跟着雨水渗进去的吗?不对,因为外面的丝墙上白得没有一丝斑点,更不用说什么水迹了,看来决不是从这墙上渗进去的。
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母蛛自己搬进去的,它为了怕卵受到寄生虫的侵犯,所以特地把砂粒掺在丝线里面做成一培坚固的墙。
这丝墙里面还有一个丝囊,那才是盛卵的囊。我打开的这个巢里面的卵已经孵化了,所以我能看到许多弱小的小蜘蛛在囊里快乐地爬来爬去。
但是,再回过头来看看那母蛛,它为什么要舍弃那张还完好无损的网,而把巢筑到那么远的地方呢?它的舍近求远自然有它的道理,你还记得它的网的样子吧?在它的网的上方,有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高高地露在树叶丛的外面,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同时也是一个很醒目的标志,它的敌人——寄生虫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这个迷宫,然后循着它再找到迷宫蛛的巢——如果这巢离那醒目的网很近的话,那么寄生虫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的巢找到。寄生虫的卑鄙手段上面已经详细地报述过了,提防寄生虫入侵是每一个母亲为了保护下一代所必须做的一项重要事业。况且这种迷宫蛛的死敌寄生虫专门吃新生的卵,如果找到迷宫蛛的巢,会毫不客气地把它毁灭。所以聪明而尽责的迷宫蛛就趁着夜色到各处去察看地形,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作为未来家族的安乐窝,至于那个地方美观不美观,环境怎么样,倒是次要考虑的了。那沿着地面生长的矮矮的荆棘丛,它们的叶子在冬天里也不会脱落,而且它们还能钩住附近的枯叶,对迷宫蛛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个理想的居处,还有那又矮又细的迷迭香丛,也是迷宫蛛爱做巢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我常常能够找到不少迷宫蛛的巢。
有许多蜘蛛产卵以后就永远离开自己的巢了。可是迷宫蛛和蟹蛛一样,会一直紧紧地守着巢。不过和蟹蛛不同的是,它不会像蟹蛛那样绝食,以致日益消瘦下去,它会照常捕蝗虫吃。它用一团纷乱错杂的丝。筑起了一个捕虫箱,继续补充营养。
当它不捕食时,那就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在走廊里踱来踱去,侧耳倾听四面八方的动静。如果我用一根稻草在巢的某一处拨一下,它就会立即冲出来查看个究竟。就是用这种警惕的办法,它尽心尽责地保护着自己的未成年的孩子们。
迷宫蛛产了卵后胃口还那么好,表示它还要继续工作。因为昆虫不像人类,有时候吃东西仅仅是因为嘴馋。它们吃东西就是为了工作。
可是产完卵后,它这一生中最伟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它还要作什么工作呢?经过我细细地探究后,我才发现它所要做的工作是什么。大约又花了一个月左右的工夫,它继续在巢的墙上添着丝。这墙最初是透明的,现在却变得又厚又不透明了。这就是它之所以还要大吃特吃的原因:为了充实它的丝腺来为它的巢造一垛厚墙。
大约在九月中旬,小蜘蛛们从巢里出来了。但是它们并不离开巢,它们要在这温软舒适的巢里过冬。母蜘蛛继续看护着它们,继续纺着丝线。不过岁月无情,它一天比一天迟钝了。它的食量也渐渐地小起来。有时候我特意放几条蝗虫到它的陷阱里去喂它,它也显得无动于衷,一口也不想吃。虽然这样,它还能维持四五个星期的生命,在它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它继续一步不离地守着这巢,每次一听到巢里新生的小蛛在活泼地爬来爬去,它便感到无限的满足和快慰。最后,到十月底的时候,它用最后一点力气替孩子们咬破巢后,便精疲力尽地死去。它已尽了一个最慈爱的母亲所应尽的责任,它无愧于它的孩子,无愧于这个世界。至于以后的事;它便托付给造物主了。到了来年的春天,小蜘蛛们从它们舒适的屋里走出来,然后像蟹蛛那样,靠着它们的飞行工具——游丝,飘散到各地去了。它们的母亲在天之灵,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各自成家立业了,也该欣慰了。
蜜蜂、猫和红蚂蚁
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关于蜜蜂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起过蜜蜂有辨认方向的能力,无论它被抛弃到哪里,它总是可以自己回到原处。于是我想亲自试一试。
有一天,我在屋檐下的蜂窝里捉了四十只蜜蜂,叫我的小女儿爱格兰等在屋檐下,然后我把蜜蜂放在纸袋里,带着它们走了二里半路,接着打开纸袋,把它们抛弃在那里,看有没有蜜蜂飞回来。
为了区分飞到我家屋檐下的蜜蜂是否是被我扔到远处的那群,我在那群被抛弃的蜜蜂的背上做了白色的记号。在这过程中,我的手不可避免地被刺了好几口,但我一直坚持着,有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痛,只是紧紧地按住那蜜蜂,把工作做完,结果有二十多只损伤了,当我打开纸袋时,那些被闷了好久的蜜蜂一拥而出地向四面飞散,好像在区分该从哪个方向回家一样。
放走蜜蜂的时候,空中吹起了微风。蜜蜂们飞得很低,几乎要触到地面,大概这样可以减少风的阻力,可是我想,它们飞得这样低,怎么可以眺望到它们遥远的家园呢?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到它们面临的恶劣环境,心里推测它们一定都我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可是没等我跨进家门,爱格兰就冲过来,她的脸红红的,看上去很激动。她冲着我喊道:“有两只蜜蜂回来了!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到达巢里,还带来了满身的花粉。”
我放蜜蜂的时间是两点整。也就是说,在三刻钟左右的时间里,那两只小蜜蜂飞了二里半路,这还不包括采花粉的时间。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还没见到其它蜜蜂回来。可是第二天当我检查蜂巢时,又看见了十五只背上有白色记号的蜜蜂回到巢里了。这样,二十只中有十七只蜜蜂没有迷失方向,它们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家,尽管空中吹着逆向的风,尽管沿途尽是一些陌生的景物。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它们怀念着巢中的小宝贝和丰富的蜂蜜。
凭借这种强烈的本能,它们回来了。是的,这不是一种超常的记忆力,而是一种不可解释的本能,而这种本能正是我们人类所缺少的。